“看了這麼久,想出辦法了嗎?”沈雲之倚在窗前,遠眺西邊一處小樓,漫不經心地發問。
桌對面,坐了個瘦面長髯的人物,氣質高雅,此時,他有樣學樣,也趴在窗前,平添了一股不拘風流。
辛景臣聞言暗中翻了個白眼,策劃個相遇,又要唯美浪漫,又要誘發出二人久别重逢的思念之情,要不要這麼為難他,他隻是個小小的翰林學士。
沈雲之在這裡看了多久,他就發呆了多久,當然話不能實說,他賠笑道:“屬下愚鈍,絞盡腦汁,實在無計可施啊。”對方恨你入骨,跑路前還要捅你一刀,還美好,估計見面就幹架了。
“要你何用?隻會浪費我銀子。”沈雲之恨鐵不成鋼地瞪他。
陪您在宮裡遊宴娛樂,給您逗趣解悶時,您可不是這麼說的,辛景臣破罐破摔:“要不您直接上門請人。”“請”字咬字極重。
沈雲之意味深長地瞥他,獰笑:“你以為現在還是舊朝嗎,花鳥使随意闖門強搶良家女,光天化日之下破門而入強搶民男這種無恥事,這也是能做得的嗎!”
“那您說怎麼辦?他都不出家門。”
“算了,你想個辦法,先把他騙出來。”
“這好像一樣無恥吧...”聲音在沈雲之的死亡視線下越來越低,這個應該容易,他趕緊改口:“屬下一定竭盡所能為您分憂。”
打聽清楚那個人正在姚家擔任西席,他便把主意打在姚府這邊,他雖心懷鬼胎,但風流雅緻,滿腹經綸,出身高門,打着為各地出色人物做志的旗号,極陳他對姚府巾帼們的欣賞,很快成為了姚府的座上賓,連姚太夫人都對他另眼想看,無意間,就被他套出了許多話。
一日,故意挑個授課的時間上門拜訪,挑起話題,聽到姚府對家塾教師如此推崇,刻意拿話激他們,要見識見識這位夫子,姚府騎虎難下,隻能便派人去請,不出所料,衛安懷拒絕了,辛景臣佯怒,姚府的人一個沒攔住,讓他沖到課堂門外高呼:“好大的架子,老夫倒要看看你是誰,哼!”
無可奈何,衛安懷隻能出門相見,一照面,衛安懷就認出了他,直覺不好,便想退回屋内,結果對方一下子就把他手臂抓住了,震驚到雙眼好像都要瞪出眼眶,不可置信道:“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豆大淚珠斷線般滑落,在故人重逢的戲劇裡嚎啕大哭。
衛安懷起初還想抵賴,畢竟多年未見,他容貌大變,但是辛景臣根本不給他機會,從書院相識說起,話又快又密,一點都不給衛安懷插嘴的間隙,人多眼雜,衛安懷算是怕了他了,隻能承認,然後向姚家緻歉告辭,帶辛景臣回了自家小院一述。
起初衛安懷尚且懷疑他出現的蹊跷,如何知道他還活着,後來聽聞是崔澗透的口風,才放心了幾分。
哎,說起來,幾位好友中,衛安懷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跟他所作所為相比,崔澗尚屬于中規中矩。
少年時,他剛入川澤書院求學,辛景臣就已是書院中一道奇聞,他經史不學,武藝不習,成日專研些奇技淫巧,用于吃喝玩樂,辛家想盡辦法,都沒能管束他,隻好把他扔進書院,看能不能熏陶出個人樣來。
山長看在辛家的面子上,對他睜一眼閉一隻眼,後來他們陰差陽錯,結下友誼,尤其是崔澗,受他的影響,更是“離經叛道”,兩家人因此交惡,三年不打交道。
“清河,你好狠的心,如何不認我,莫不是嫌棄為兄了。”
“承澤兄,哎,弟也是有苦衷,所以不願相認,望兄不要見怪,弟感之不盡。”
“哼,我看你分明是嫌為兄落魄,人到中年,一事無成。”說罷,面上的委屈又要彙聚成淚,溢出來。
“非也,弟正是出于好心,不想拖累你,方忍痛否認。”衛安懷恢複了往常的清冷,他的眼淚,他見的太多了,連同在這上面吃的虧。
“這是何道理,不認朋友是為朋友着想,多年不見,衛清河,你這嘴诓人越發熟練了,倘若遇見了麻煩,何妨說出來,以你我之交情,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不然你就是在撒謊騙人。”辛景臣豎起濃眉。
“兄竟然說到這份上,再隐瞞就是我的不是了,弟曾經因為一些事情結下仇家,如今仇家勢大,非我能對付,兄也不能,子謙更是不能,不得已躲藏到如今。”衛安懷連連搖頭,辛景臣陣陣發虛。
他故意道:“這人當真這麼可怕,要你詐死躲藏,你可知李老先生當初聽聞噩耗,可是大病一場,清河,你真是鐵石心腸,這麼多年都不回去看望老師一眼,虧他當初那麼提攜你。”
“我...”
衛安懷痛苦皺眉,糾結道:“以前是不能,現在是不敢,種種因由,弟實在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