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機場。
林淺坐在花壇邊,黑衣黑傘,像個出席葬禮的神秘賓客。
點燃一支細煙,火光照亮半張臉。
他想,也許真該為自己的人生辦一場葬禮,活了二十幾年,居然從沒得到過一份愛。有時候,人越缺什麼越得不到什麼。
手機震動,是方崇打來的電話。
林淺望着那個名字,直到自動挂斷的前一秒才接起。
“淺淺!你終于肯接電話,剛才幾個小時擔心死我了,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在日本。”
林淺說,聲音輕得要融入雨聲,過了兩秒才想起放狠話。
“敢過來我把你護照身份證都剪了,人扔海裡。”
“淺淺,”對方哀求起來,“我那晚真是喝多了!我,我以為床上的人是你,我真的對不起你。”
屁。
抓奸的時候兩個人正分外清醒地打着清晨炮呢。
“淺淺我愛你……”
聽到我愛你三個字,林淺忽地晃神。
每次都是被這三個字騙去,每次都是假的。
林淺挂斷後拉黑了那串号碼。
熄屏後屏幕映出他的臉,五官單薄清秀,黑發絲在額前晃,他出身不錯,文化學識熏陶,讓雙眼顯出含着水似的儒雅。
兩束車燈穿越雨幕打過來,一輛黑色大奔橫停在林淺身前,車窗降下。
司機擡起白手套:“林總,來晚了。”
林淺眼角的淚痕還沒幹,他吸一口煙,緩緩呼出,靜靜看着司機為他打開車門,接過雨傘打在他頭頂。
見林淺許久不動,司機道:“林總?”
林淺擡起頭,眼前是個陌生又年輕的面孔,此時被暴雨沖刷仍要保持微笑,單手撐傘。
“你是新來的?”林淺問。
“是的,叫我小全就好,您原來的司機被夫人要去接送小林總了。”
原來的司機是個古闆老頭,他弟根本不會喜歡這樣無趣的司機,隻是想搶他的東西玩,從小到大,從玩具搶到跑車,小時候每每看到養母和父親圍着弟弟哄,林淺便頓時失去了争搶的興趣。
算了,不要了。
林淺欠身上車,很快,窗外的夜景流動起來,雨絲成行,把夜色融成斑斓的光點。
開出機場,新司機才小心翼翼地說:
“林總,目的地是?”
林淺被綠分手後一氣之下随便買了機票,此時此刻他望着雨幕,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随便開。”
車内發悶,林淺将車窗打開一條縫,冷分混着雨水吹進來,打濕昂貴的皮革座椅。
冷靜去回想每段短暫虛僞的感情,林淺并不愛那些人。
隻是看他們甜言蜜語,再做些愛人之間例行公務的事,給自己編織片刻的美夢。
林淺愛過一個人。
在最青澀的學生時期,無疾而終的初戀。
——
“店長!不幹活,不要搗亂!”領班喊。
“沒大沒小。”
左曠野嘟囔一句,從店門口讓到了旁邊,不小心撞到了結伴而來的客人,立刻笑着道歉。
“真不好意思,裡面請。”
他染了茶棕發色,五官明媚張揚,嘴角好像天然帶着對什麼都遊刃有餘的弧度,臉頰旁懸着一顆西太後土星耳墜,輕輕搖晃,反射細碎的銀光。
幾個妝容精緻的女孩嬉笑着:“店長今天很帥。”
左曠野把客人迎進店,收起了營業笑容,來到街邊站定,身後是一塊亮得刺眼的led廣告闆。
印着他們家招牌top1牛郎的靓臉。
左曠野幾年前接手了這家搖搖欲墜的club,通過他的各種努力,店逐漸有了起色,第一次有人開香槟塔時,左曠野比被寵幸的牛郎還要感動。
望着濕漉漉的夜景,左曠野怅然地抱胸,食指一下一下敲着。
這樣不溫不火的剛剛好,不愁虧錢,也不會有客人太狂熱從而産生灰色交易。
人生啊不過是……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不一樣!小小肩膀大大書包!”
活潑的手機鈴聲打斷思緒,左曠野接起電話:“喂?”
“喂,大左啊。”對面是大學同學劉年的聲音。
“别叫這個,什麼事?”
“也沒什麼,嘶,你還記得大學那個人嗎?林淺。”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名字,左曠野心跳好像停了一拍。
“不記得就算了,那麼多年了。”對面又說。
左曠野壓了壓突如其來的情緒。
“沒忘,就談了他一個,怎麼會忘,林淺怎麼了?”
對方沉默片刻。
“你都當老鸨了還那麼純愛嗎?”
左曠野用腳尖攆了攆被雨水浸濕的枯葉:“對喽。”
“林淺怎麼了?”左曠野重複了問題。
“他新交的男朋友是我同事,那個王八蛋不老實,這不,剛跟林淺好了兩個月就跟别人睡了,你也知道林淺氣性大,自己跑到日本去了。”
“嗯。”
一同沉默下來,隻剩雨聲。
半晌,電話那頭道:“你不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