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生氣傷身。”張踏繼續,“集團明年要擴展在日業務,處于對發展對考慮——股東們讨論過了,希望您能親自去。”
“他們什麼時候讨論了?”
張踏擺出一串術語解釋,但翻譯過來就是“你的意願不重要了,聽他們的”。
林淺揉着刺痛的太陽穴。
死了算了。
把投支持票的股東老頭都殺了。
左曠野也殺了。
“林總?”
“後天,準備行程。”
林淺開始讨厭夏天了。
夏天的每分每秒,每個瞬間都讨厭。
東京上空總盤旋着烏鴉。
這次的談判不出所料,沒有任何結果,反而流出很多新聞,暗示林氏集團式微,在本國幹不下去了,ceo親自過來舔海外公司的腳。
用輿論煽風點火誰都會,永遠是那套互潑髒水的流程。
套房客廳,窗外是遙遠的黃昏。
林淺又在看烏鴉,隻是這一次,烏鴉在他腳下。
門鈴處傳來張踏的聲音:“林總,您在嗎?”
林淺這兩天聽見他的聲音都有點應激,打開門。
張踏遞過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小林總托人送來的。”
林淺打開,香槟色綢布裡鑲着一枚瑪利亞雕像,上面還有一張卡紙。
-哥,二十七歲生日快樂
林淺拿起那張卡紙。
可能是血脈相通,林淺立刻破譯了林望青想表達什麼。
送來一個無罪的順從的凡人。
然後說,看吧,你什麼都沒有做錯,但你還是要被欺負。
看着瑪利亞空洞潔白的雙眼,林淺把卡紙蓋了上去,合上盒子。
收好了來自弟弟的生日禮物,他彎腰換鞋。
“您要外出嗎?”張踏問。
“過生日,我去買個蛋糕。”
“我去買。”
“你買的不好吃。”林淺說完揚長而去。
到了停車位,他又想起來有國際駕照也不能直接在日本開車,于是踢了車門一腳,步行到有人味的街區。
霓虹燈繁華依舊,恍惚間林淺覺得它們在動,像螢火蟲。
要不是林憐青,他真的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二十一歲的時候,左曠野送他的禮物也是瑪利亞。
一個集市上買的小挂墜,陶瓷的。
那時候剛認識,還不熟。
教室外面,左曠野揣着兜胡說八道:你不是說你媽媽不太喜歡你嘛,我就,送你個假媽媽,她和我都喜歡你。
那是林淺第一次被他逗笑。
二十七歲的林淺笑不出來,拐進一家便利店,把禮物盒子扔進垃圾桶。
冷櫃裡擺着巧克力蛋糕,林淺走過去挑選片刻,拿了一個瑞士卷。
“有蠟燭嗎?”林淺問。
店員指了指照明用的紅蠟燭。
“那種插在蛋糕上的蠟燭。”
“您願意的話,它也可以插在蛋糕上。”
“……可是我不願意。”
一分鐘後,林淺拿着小蛋糕和大蠟燭離開便利店,環顧一周,找到個相對僻靜的小路入口。
道路間隻有一家摩托車店在營業,門口擺滿促銷的頭盔配件,路牌上“七丁目”三個字被畫滿塗鴉。
林淺躲遠些,蹲在牆邊,一手托着蛋糕,另一隻手舉起點燃的紅燭。
非常詭異的一幕。
燭光在他的瞳孔裡躍動着,照亮臉頰,在眉弓留下一小塊陰影。
林淺閉上眼許願。
忘了左曠野。
再也不喜歡他,再也不想起他,就當他沒有存在過。
輕輕吹滅蠟燭。
随着一股青煙升起,旁邊摩托店傳來中年人的聲音:“喲,兄弟過生日嗎?生日快樂!”
“謝謝。”林淺說。
緊接着,店裡探出第二個人,戴着沒剪價簽的摩托頭盔。
可即使看不見臉,林淺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生日快——”左曠野瞬間收聲。
旁邊七丁目的路牌吱呀一聲,掉了顆螺絲。
落地聲音似乎比鞭炮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