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毓自認為萬事妥當,她進了辦公室,準備迎接未知的一切。
推開門,便見裴屹撐頭坐在正中央,桌旁整齊壘放着高高的紙質文件。
明毓穿書後見到的裴屹,每日都是西裝革履,連皮鞋都锃亮到無一絲灰塵。
暗紅色的領帶妥帖地壓在西服之下,他身邊物件也擺放得十分規整,如他這個人一般闆正有序。
明毓對裴屹的了解不深,從前看書時,這位男主的生活似乎也一直是兩點一線,除了有特殊應酬,幾乎每天就在家中與公司兩個地點橫跳。
她穿書進來之後,更沒聽說過裴屹有什麼花邊新聞,他對任何人的示好都愛答不理,原書中面對一直主動貼上去的言妙妙,也從來沒有過好臉色。
明毓想起原書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言妙妙連挨都不敢挨着裴屹,劇情都崩成啥樣了?以後那些宴會、綁架、爹媽嫌棄、虐身虐心的劇情,還會有人走嗎?
不過這與明毓關系也不大,她隻需要扮演好她的打工人NPC,保住這條小命就好。
明毓不知道裴屹又把她叫進來做什麼,不過結合從前的經驗來看,一定沒好事就對了。
于是她走到裴屹面前,小心翼翼道:“裴總,您找我有啥事?”
裴屹撤開手,那雙眼睛在她的身上迅速打量了一圈,語氣沒什麼波動:“病了?”
“沒……阿嚏——!”明毓剛想否認,又打了個噴嚏。
她有些尴尬,昨天晚上樓下起火,折騰了好久,今天早上起來便有些不太舒服,偶爾會打幾個噴嚏,但她沒有放在心上。
裴屹擰眉:“這是沒病?”
明毓尬笑:“哈哈,病了病了。”
裴屹這才滿意,他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一盒藥,遞給明毓,冷淡道:“拿去吃了,别傳染給其他人。”
明毓扣扣手,有些驚訝。
還以為是進來挨罵的,沒想到好像是被老闆關心了?
不用挨罵就好,明毓又笑嘻嘻了,她原本離得有些遠,現下要去接裴屹遞過來的藥,便朝前走了幾步。
一股陌生但不可忽視的味道撲面而來。
裴屹一窒,被這股濃烈的氣味沖擊得四肢發軟,手上的動作一松,藥盒掉落在地。
怎麼能讓老闆撿東西?明毓覺得自己悟到了打工人的真谛,她快步向前,去撿掉在地上的藥盒。
早在明毓進門時,裴屹便聞到了一股似有似無的味道,但這股味道很淡,應該是從明毓身上傳來的。
開始他并沒有放在心上,明毓身上總會散發一些吸引他的香味,這是一直都有的事。
但裴屹不願相信,也不願承認這一點。
直到明毓湊近的這一刹那,濃郁的薄荷味以一種勢不可擋的趨勢鑽入他的鼻尖,并極速蔓延到身體各處,讓其立刻産生強烈的反應。
倉促間,他按下輪椅上的按鈕,試圖後退離開這個範圍。
可戰栗的指尖剛觸及輪椅表面,明毓便迅速朝他靠近,那股無比勾人的氣味愈發濃厚,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幾乎将裴屹整個人籠罩其中。
明毓走到他的身邊,彎腰準備撿起地上的藥盒。
随着距離的拉近,裴屹又在薄荷的味道中聞到了青草香,之間還似乎混合着一絲類似檸檬皮的味道。
清涼中帶着微微的苦味,可仔細一聞,又會聞到一些酸澀的檸檬味。
當然,單純的人類可沒有這麼敏銳的嗅覺系統,也并不會對貓薄荷産生如此之大的反應。
因此明毓和言妙妙都不覺得身上的味道有多重,可對于作為貓類變種人的裴屹來說,便有些難以忍受了。
這種難以忍受并不是負面的,裴屹并不覺得它難聞,相反,他覺得這股氣味前所未有地吸引住了他的心神,讓他嗅聞到的第一秒,大腦皮層與中樞神經便迅速興奮。
他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想緊緊挨着傳來味道的那個人,可尚存的神智又讓他堪堪忍住。
裴屹的身體裡仿佛出現了一隻小貓,小貓聞見了貓薄荷的味道,便遵循本能,快速朝着味道來源的方向跑去。
可腦子裡理智又變成一根細細的弦,捆在小貓的身上,每當它不顧一切地往前奔去,那根弦又會用力一拉,險之又險地拉回小貓,讓它不要丢臉。
可來回拉扯的理智讓大腦逐漸混沌,明毓離得越近,貓薄荷的味道就越重,即便裴屹盡力往後躲,也躲不開這無孔不入的氣味。
他拼命壓抑,死死攥住輪椅的扶手,白皙的手背暴起一根根青筋,指關節處都用力到有些泛白。
偏偏明毓毫無所覺,蹲下身撿藥盒時,順滑的長發會在不經意間劃過裴屹的腿。
這樣輕微到難以察覺的觸碰,裴屹卻反應劇烈,隻覺無數隻螞蟻鑽進了他的腿中,讓他又痛又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毓其實也聞到了身上淡淡的草木味,卻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草木味不是什麼難聞的味道,甚至還算好聞,雖然與裴屹的距離有些近了,但他就算聞到了也應該不會讨厭吧?
裴屹怎麼會讨厭貓薄荷的味道?
世界上也許有能夠拒絕貓薄荷的小貓,可這隻貓決計不是裴屹。
從未體驗過的新鮮事物初次帶來的愉悅總是劇烈的,裴屹這樣克制的人,一點點貓薄荷能都讓他發瘋,更何況是整整一大包?
明毓勾起地上的藥盒,扶住桌角,準備起身。
她單手拿着老闆的‘關心’,正想回到辦公桌前,重新維持禮貌的社交距離,可剛轉身,一隻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臂。
明毓動作一滞,不解回頭,卻見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的裴屹,居然伸手抓住了她。
裴屹這樣距離感強的人,突然做出這樣的舉措,明毓率先感受到的不是冒犯,而是下意識覺得他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說完。
她剛想問他怎麼了,可定睛一看,發現裴屹的狀态很不尋常。
他面色緊繃,眼尾泛紅,眼中情緒不明,仿佛在醞釀一場巨大的海嘯,隻待時機成熟,便會難以抵擋地朝明毓襲來。
裴屹短促地吸了一口氣,耳邊嗡鳴。
他聲音嘶啞道:“走、走……”
明毓迷惑地眨了眨眼,聽見裴屹這麼說,很順從地打算走。
步子倒是邁得動,可手臂還是被死死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