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俠隻是滿眼無奈,沒同她玩笑。
“唉喲,少俠啊。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我這裡,是有什麼事嗎?”少年俠客本來就好猜,眼下她沉着臉,就是直白地在生氣。隻不過,她對她向來好脾氣,最多也隻是這麼生悶氣。
她不喜歡她這沉着臉的樣子,每一次,都看得她心裡不好受。
“盈盈,”少年俠客這次來未央城還沒這麼喊過她,少俠念這名字,念得輕柔,聽得溫城主愣了一瞬,江湖少俠的聲音裡,泛着難散去的無奈,“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你知道的,我在這裡不能常待,很快又要走的......”少年人說着頓了頓,輕柔又傷感,“我在這裡,你好歹能好好吃點東西……”
分隔兩地時,她兩時有通信,封封信裡,都寫着,一切安好。
彼此彼此,心知肚明。
……
“好大俠啊,”剛跟人鬧的溫城主,聲調低了些許,喊她一聲,又勉強笑笑,聲裡也全是無可奈何,“你費心換這香料,是因為,我睡不着吧。”
她當然知道自己失眠有多嚴重,她的這位少俠,好的過了頭,少俠的心,一向細,對自己,又實在上心……可她在這裡,閉眼就是噩夢夢魇,她不願意主動去碰過于清晰的夢境,每每陷入夢魇,她都是被心痛痛醒的。那夢像是要把她困死在夢裡,困死在血紅的無盡痛楚裡。又像是為了讓她清醒,能更為清晰地受着未央城的森冷寒意。
若能不睡,還是不睡為好。撐不住了,得去做噩夢,也算是她應得的......
因果報應。
“沒什麼費心的,隻要你能睡的好點。”她眼裡看着的人,看起來金光耀眼,她卻覺得她光看她,就覺得累。而成為這樣的人……太累了。
“我要是得有你陪着,才能睡的好點呢?難道好大俠,你,”聲調輕輕揚起,刻意說得更為軟甜,她盡量散去了先前的情緒,變得和平日沒有什麼不同,笑容溫柔明媚,“會陪我睡?”
“會,”應答很平淡,瞧着一點異樣也沒有,臉色仍沉,仿若無波靜水,“隻要你能睡的好點,随你。”
……
“你……說真的?”笑容明媚的人微皺了下眉,始終看着眼前那個少年人。
“嗯。”她輕應了一聲,她是一直看着那位溫城主的。
其實她更習慣,也更喜歡,稱她作盈盈。不是未央城的無缺公子和角門裡的盈盈姑娘有什麼不同,需要她去将二者區分開來,而是,以她的認知來說,她認識的盈盈比她見過的溫無缺,是要高興那麼一點的。雖然也就隻有那麼一點點。
少年人見眼前人一直看着自己,眼前人眉目微皺,眼中若有思量。雖不知那眼裡的思量是些什麼,她隻是不能再看她,不能再與她對視下去。先錯開視線的人,出口話語平靜:“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何況你我都是女子……”
“我和你,問心無愧,自然,沒什麼需要避忌的……”
她話說的平淡輕易,也沒有再擡眼看回沒幾步遠的溫城主身上。
她說的每一句,年長些的人都聽得仔細認真,聽的有所考量。
都是女子,便能問心無愧……
麼……
“好大俠啊,你喜歡睡裡邊,還是外邊?”一向坦蕩的少年俠客聽她這話,茫然擡頭,像是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我說,”溫城主右手輕揉太陽穴,似有些頭疼。她淺淺歎了口氣,好脾氣地柔聲又解釋,“好大俠啊,你不是要跟我睡麼?你想睡裡邊,還是睡外邊?”
“啊?啊……”少年俠客看了看她,見她擡眼看自己,忙扭頭看向床。
未央城主的床,大小與旁的相差不多,床上雕刻镂空,雕工精湛。
制床用的,是頂好的木料。燈火之下,隐泛着暗色的木質光澤。
帳幔嵌金線,似閃又似爍,床幔并未完全關起,能瞧見床敷被枕。
精貴是真的看着精貴,大,也是真的看着不大……
“都,都行……”她隻看一眼,就轉而看向别處,微低了頭,不知看着的是什麼。
“嗯?那,外側?”溫無缺右手放在鼻尖下,擋了下半張臉,她看她,看得認真,問這話,問得尋常。
“行。”應了聲,點點頭,江湖少俠接着就那麼站在原地,有些呆愣。
“那你,現在睡嗎?”她仍那麼擋着,問得尋常。
“嗯……”應是應了,還是毫無動作。
“我說好少俠啊,你,是打算……"溫城主說得像是當真在困惑。
“嗯?”少年人聽她說話語氣不同,這才擡起頭來,眼中有些許不解,她早已紅绯一片,隻擡頭看她一瞬,頭又再低,而後像懊惱着什麼,皺了眉,閉了眼,閉了眼又再睜開。
她手半握着,像是握得不緊,實際上握得很緊。
“和衣而眠嗎?”溫城主看起來,有些許困惑,她說出的話,聽着,當真隻是尋常的困惑。
“……”少年人不說話,隻愣愣看向毫無異常,僅有些許困惑在臉上的溫城主,她此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你我同為女子,問心無愧,難道還需要避忌些什麼嗎?”輕軟溫甜,她重複了一遍少年人剛說的話,這話聽着頗為真心,實在是說的沒什麼問題......
“我說好大俠啊,脫衣服吧。”溫城主聲調又甜又軟,溫溫柔柔,邊說着,邊解了腰間腰帶。
江湖少俠還是沒動靜,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她頭低了再低,眼睛閉了又閉,紅了一片的臉上,糾結透頂。
“還是,你......需要我幫你嗎?”溫城主說話溫柔,全然是真心的好意……
“不用!”這一聲,在隻有兩人的房中,有些過于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