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說的那幾句話,更是鬧得她毫無困意,隻剩滿心歉愧。
溫無缺其實沒睡多久。
她全程醒着,本在一邊躺得戰戰兢兢。
她哪是問心無愧……
她哪能問心無愧……
要不是她不能離開,她非得去找個地方醒醒腦子,或是直接去撞牆,也能尋個安靜。
她也算在江湖闖蕩了些時日了……
很多事,她也不是沒見過……
剛入開封時,她曾被誤會成是弱蘭姐姐喜歡的人。
樊樓一遭,也逐漸慣了被調笑。
她知道,她們對自己是抱有好感的......
有時候,她也确實禁不住被鬧……
但不一樣啊……
完全不一樣。
盈盈對自己好,她是知道的。
無論是出于跟寒姨的利益交情,還是因着對自己的……感謝?與自己的,友誼?
她哪裡能想得到……
她鬧自己時,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
喜歡女子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但自己仗着對方對自己好,暗地裡因自己那不能宣說的無恥欲念被滿足而高興......
自己實在是卑劣,但……
在自己還能勉強藏着這份心思時,
在她沒看出來,沒受困擾前,
想待在她身邊……
想再待一會……
可這人……
太難了。
那夜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
為什麼她,不能當真,當真喜歡上自己呢?
自己是在想什麼啊......
并不磊落的少年俠客望了身邊人兩眼,想着自己實在是太過荒唐。
為什麼有人能在做夢時,都會選擇隐忍呢?
溫無缺睡着前,往她這邊挪過。
背靠着了點她的手臂。
她睡相好,睡着就不怎麼動的。
少年人自被她靠着起,就一直沒挪動被靠上點的那隻手。
左手能感知到那伴着呼吸的輕微起伏,少年人顧自胡思亂想時,始終高度警戒着。
她留意着那起伏頻率,頻率稍有變化,她就往邊上看看。
隐忍的人沒有出聲,但整個人像受了驚的貓兒,身子緊繃做力,呼吸頻率越來越快。
少年人看她兩眼,察覺不對。
她側轉過身,将手伸了過去。
肌膚相碰間,除了滿心的心疼擔憂,沒有什麼别的。
汗……
她這汗是剛冒出來的。
瑟縮緊繃,渾身開始顫栗。
年輕少俠傾身往前探。
房中燈火未息完全,她看得見溫無缺的神情,夢中人仍是在強忍着……
隻看一眼,右手抱上她腰,左手輕拍背心。
她做的事,奏效很快。
懷裡人雖還在夢中,卻往後挪了一點點,貼她貼得更緊些,似乎開始重新放松了。
她原想着就保持這樣。
這人到底遇上的,是什麼夢啊?
突然地掙紮,是自己讓她不舒服了?
忙忙松開……
“嗯…”苦痛的輕哼,夢中人像透不過氣。抗拒掙紮間,成了平躺。這人像是費盡力,才能從空氣中呼吸到氣。
她眉目緊皺,間或溢出半聲泣音。她手緊摁着心口,一隻手疊着另一隻,緊緊摁着。臉色實在蒼白得過分……
她小聲喚她名字,毫無反應。
少俠歎了口氣,手上運起内力。
小心将手貼近夢中人不肯松開的手旁。
待她稍稍好些,才開始用另一隻手将她的手輕輕往旁邊拖。
内力是溫熱的暖,溫熱熨貼,自是能讓人好受些的。
她一隻手在她緊攥的手上覆着,一隻手不間斷地将内力一點點往人心口裡送。
手下,溫無缺緊握的手稍微松了一點,看她臉上的神情,也像是好了些許。
她不是什麼内力豐厚的人,已然覺着氣力将盡。
凝了凝神,緊握了下右手。手輕微顫抖着,難以被簡單抑制。
那輕微顫抖入眼,她覺得有些好笑,轉而又看了一眼溫無缺,無奈輕歎。
少年人沒就此收手,反倒像是在跟什麼人賭氣,将内力運得更猛。
“盈盈?溫無缺?”
突然睜眼的人直直看向自己,甚至來不及從慌亂中平息。
究竟是做了什麼夢啊……
蓦地被緊抱,她身上那不安的情緒,過于明顯了。
少年人軟着聲音輕輕哄她,一遍又一遍,輕柔到極緻。
她對她的耐性好,好到濕柴都能被摩擦出火星子。
人從夢裡醒過來後再做平複,本來就會平複得快,更别說是溫無缺這種,一直很擅長控制自己情緒的人。
無論是後怕還是貪戀少年俠客懷裡的溫暖,她都不想放開手。
她沒錯過少年人眼裡的痛惜。
她又在心疼自己了……
沒有血腥味,沒有那刺耳的不間斷的喊叫聲,沒有漫天的紅。
有的,是懷裡抱着的,這個好端端的人。
自己一個人,是可以的。
她别跟自己混在一起,才會更好些,自己明白的。
她抱着她,被小心環抱着。
這人身上的味道也好,這人的懷抱也好,這人也好……
要放手的話,可不可以讓她再抱一會。
就多一會就好……
她知道,她想要的月亮,對她足夠溫柔。
她想要的月亮也足夠眷顧她,連自己那點貪慕,竟然也能得到回應。
她是未央城裡長大的人,自私逐利是本性。她知道了這人喜歡她,隻要她想,以少年人的性子,是沒法脫身的......
已經夠了。
她想要這輪明月。
她更想要她的月亮始終是明亮的。
隻要她能這樣明亮,能好好的高懸天上……
就夠了。
哪怕,不再能照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