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自己也是亂七八糟，她要蹭，她就随她蹭，她要說什麼，她就跟着聽什麼。

她自然地将右手放回對方身後，然後往上些，摸上那頭柔軟金發，似拍似摸。

溫無缺說夢中景象說得很平靜，對于很多細節她都選擇了忽略，她話裡的夢境比實際夢境要好上很多，很多很多。

一個自然删減，一個主動添加。

她提到少年俠客幫她擋了刀，又同她說了遍那句話。

少年人仍舊沒停手，她笑音輕輕。

溫城主住了口。

“我怎麼會讓你聽話呢……”她說話輕柔得像是微微拂過的細風。

“我自己都不是個會聽話的……”

放于身側的左手閑置着，握上眼前人搭在自己腿邊的右手。她沒去看手，她手上動作輕，雙手相扣，十指交疊。

“放心吧，我什麼事都沒有，”她将那被自己扣住的手挪至自己心口。“什麼事，也不會有。”

心跳明顯，少年人淺笑尋常。

“盈盈，你是世上最熟悉你娘親的人，可能她與你有些不同……但她能教出這樣的你，必然不是什麼單純孱弱的人……”

“世上有太多事情需要人去妥協了，可本就是該做的事的話，是不會需要強求人，去硬為它妥協的。本就是正确的路的話，是不會需要強求人，去硬認它是正确的。”

“我沒辦法知道你的想法，你的感受。”

“我能告訴你的，隻是，我，是絕對不願意，也絕對不會希望，你聽那種話，認那種命的。”

大抵是說出的話有些過于認真，她像是想着什麼好笑的事。還剩點認真，大半是調笑：“不過，我的好盈盈，哪會是什麼聽話的人呐。”

“嗯？嗯……”她應聲應得悶悶的，她是知道這人學的是誰了……

這個人某些方面，實在是聰明得有些過頭。

大概，她是已經知道，自己喜歡她了。

這個笨蛋，抛卻了自己放過她的機會......

她喜歡的月亮，真是有意無意都讓她喜歡得很啊……

她的好大俠啊，實在是對她過于好了啊……

“好大俠啊，你闖蕩江湖可要當心受傷啊……”她還是忍不住開口跟她講這話。

“嗯！遇到危險，打不過……我就跑！”少年人說得認真，堅定堅決。

“對，打不過，你就跑！”她說着稍微動了動，不算寬厚的懷抱裡，溫溫暖暖，安安穩穩，“好大俠這麼聰明，知道該往哪裡跑麼？”

少年人輕嗯了聲，軟軟的金色發絲蹭着她的臉，帶起些微的癢。她不等她問，語調泛着點點笑意：“未央城。”

“未央城？”她沒起身，隻眯了下眼，沒有表現出多少驚訝。

“嗯，溫城主肯定會幫我的。有溫城主這樣的救兵在，我又不笨，哪能不知道來搬？而且......”

“是，是，我的好大俠最聰明了。而且什麼？”溫城主聽她說得跟真的似得，順着她說話。

少年俠客沒立馬答這話，看了看在自己懷裡的人，她是淺淺笑着的，但她眼裡的思慮實在是不輕。出口語氣平常，聽着十分輕松：“而且，我知道，有個人會擔心我，是得親眼看到我......”

“親眼看我，是不是當真完好無缺，才能安得下心的。”

“嗯？你說的這人，也在未央城？”她說的是對的，戳破心思的人故意裝作不是自己。

“是啊，是個很麻煩，很難纏，很喜歡騙人，很胡攪蠻纏，很能計較的姑娘。”

“聽着不像什麼好人，少俠還是離這樣的人遠些更好。”溫城主這話說得沒什麼情緒。

“确實不是什麼好人，”少年人點點頭，說話語氣很認真：“但她對我很好，而且，那個姑娘生得很漂亮！”

溫無缺從她肩膀上擡起頭，臉上神情難以言說，她皺着點眉，眼裡不住打量眼前人看似和平日沒什麼區别的這張臉，像在認真想着什麼。

“好大俠，你......”她心裡五味成雜，“你看上了人家，生得漂亮？”

“是，很漂亮！”她輕輕糾正：“但也不隻是漂亮啦......”

“已經晚了，我舍不得她，也不想遠離她......”少俠一直都沒看向她，也沒躲她看她。

少年人臉上似有淺笑，房中的光不能照映進她低着的眼眸裡，讓人看着覺得心裡有些難過。

“她應該，不至于趕我走吧？她對我，一直是好的。”少年人說這話時，有些遲疑，透着罕有的脆弱，看着格外柔弱無助。

“盈盈姐姐，你說，”聲音低柔，她擡頭快，散亂的頭發被她這一下，輕晃到了一旁。她眼裡溫潤清透，臉微紅着，“有朝一日，等我成了江湖大俠，她會不會，也，喜歡上我啊？”

柔和輕軟，她說完這話，臉上就漾起了笑......

恍若明月梨花，素白的梨花裡夾雜枝紅粉的桃......

“我......”原本是要開口說話的，少年人左手指尖覆在了她唇上，話就止住了。

她分明知道的。

“離天亮還遠，你再睡會吧……我幫你看着，好不好？”輕和柔軟。

天空明月高懸，夢中隻剩明月。

明亮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