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時養成的習慣。
每來未央,年輕的少年俠客都會親身四處轉轉。
自溫無缺做回未央城主,城裡的方方面面都在不斷變化着。
城主耳目衆多,并不缺人來做眼線,更是不缺她一個外鄉人來做。
城外回來,江湖俠客步子還沒邁進城主府。
“大俠姐姐!你可回來了!快跟我來!”早有人在府門邊蹲守,瞧着了她,立馬焦急忙慌跑出門來。
城主府邸的人,大多成熟穩重,這一忙一慌,讓穩重不少的人跟着心裡也吃緊。
“什麼?”緊皺眉頭的人沒能掩蓋住愣怔驚愕。
闖蕩江湖,怪事異常她見得不少,無論是因着她見事多了還是她日漸沉穩了,她是少有對事會顯現地驚詫的,但這事......
拉她到房内的小丫頭是這府邸裡除卻溫無缺外,和她最有交情的。這丫頭年紀雖然輕,但能留在溫無缺身邊的人,不可能不機靈。
小丫頭左右看後,鎖好門,才壓低聲音湊近她講話。
朝早她離府後,溫無缺不知因為什麼,變成了孩童模樣。
孩童模樣的溫城主,不比尋常小孩。
既不好哄,也不好騙,又偏生是有能耐的。
趁着她們慌亂,竟隻身跑出了這守衛森嚴的城主府。
“大俠姐姐,你也知道這事......你看,該怎麼辦啊?”滿面愁容。
“府裡有多少人知道這事?”江湖大俠面色沉沉,說話平靜。
“不多,五六個。姐姐需要他們帶人去找城主嗎?”
“不,你看好他們,先不要讓他們出府。這事,先别傳出去。我先去找......”她遲疑了一下,語氣添重幾分,“我身上有城主給的信物,如果我回來時,沒能找到她......再差人去找她吧。”
“可大俠姐姐,你一個人......”
江湖俠客輕搖頭,從腰上解下枚玉錢:“天色不早了,你替我看着府裡動靜。這個,你先收着,以防萬一。”
“好......大俠姐姐你放心,府裡有我!”小丫頭将玉錢攥緊,點頭鄭重。
零星有燈,已到酉時。
飛身檐間,一路飛速往西南。
有炊煙飄袅,風裡間或裹着飯菜香。
心裡想着那樣貌描述,變小的溫無缺摸約五六歲大,什麼都記不得,什麼都不認得。
踏步急行裡,呼呼風中,似有聲淺歎。
但願,能如自己所想。
未央城,西南角。
如果将今日的未央城劃分成幾塊,相對最差最亂的,必然是城西南。
一座顯眼的高宅大院。
和隔鄰處都不同,這座宅邸異常破敗。
門鎖朽爛,厚重的大門上有着不知何時存在的劈砸痕迹。
門是關不緊實的,朽鎖門縫裡,可見叢生的高高雜草。
腳下輕踏,剛落門前的人又上了屋牆。
院裡比預想的更荒涼,窗破門破瓦也破......
尤其院裡那棵枯樹,幹枯枝杈上,落着不少黑鴉。
一靠近,“撲啦啦”,低空盤旋了黑壓壓一片。
凝着臉的人,一邊運氣,一邊觀察。
聽風辨位裡,這院中曾遍地是血......
“诶!你看那邊,她頭發是金的!”
“這娃娃是哪裡來的?”
“管她哪來的,這丫頭生這麼好看,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不好吧......賣人,後果很嚴重的啊!”
“怕什麼,你家妹子染那病,張老爹也常要錢抓藥,你不最缺錢麼?”
“是,我是缺錢。但,賣人......這麼個小娃娃,那可是重罪啊!”
“你放心。這地方這麼偏僻,我們做什麼都沒人會發現的。”
“天知地知,一賣,你不就有錢了?大不了,我們一起離開一陣,咱們不是想出外做生意麼!”
“你看她頭發是金色的,會不會跟那位有瓜葛啊?”
“這,是不是溫家那個老宅子?不會吧......”
“管它的,你看她那個品相,啧,我們沒路子,買家還能沒路子?”
“别想了,到時候我們給你多分點,是吧。”
“就是啊,這年頭,不知道哪家能有......今個運氣好,等拿到錢,我做東,咱們好好喝一頓去!”
“小妹妹,别跑了,走,跟大哥哥走,餓了吧?我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好不好?”一人面相憨厚,随手抛了吃完肉的骨頭,他笑呵呵走上前,低頭往下湊,伸出的手粗粝黑黢,指縫帶泥,四處油膩。
牆邊不遠,有個小孩子跪坐在地上,與旁人不同,她的頭發是淺金色的。
金色長發胡亂披散着,隐沒發下的面容,隐隐能看到。
小小的人胸腔起伏得很快,她呼吸急,像在刻意壓抑氣喘。
半隐在散發間的臉上滿是防備緊張,她一隻手撐在身側,一隻手握拳,一點點地往後挪着,看起來是先前摔倒了,像是還在找機會要逃跑。
“嗡——”
風中一聲嗡鳴。
那男人大叫一聲,不知被什麼打中,瞬時倒地,重重一聲響。
另外兩個人見他突然倒下,慌忙往四周看。
叮鈴,從倒地的男人身上,滾出來一枚銅錢。
銅錢一直滾到幼兒腳邊,翻倒落地。
“買,是買命錢!”一個男人大喊一聲,驚慌退兩步,轉身就要跑。
“嗡——”
又是一聲。
伴随兩人倒地的聲響,從屋牆上躍下來一位江湖俠客。
來人年紀不算大,面色泠泠,落腳在這孩子和倒地的男人中間時聽不到什麼聲響。
年輕姑娘憑空稍一抓,兩枚銅錢就回到了她手裡。
沒有開口說話,輕轉過身。
她看了這孩子一眼,伸手打算撿那枚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