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波隻是揮了揮手。
然後注視着阿萊克修斯消失在無盡的茫茫沙漠中。
“王上,您就這麼放他走了?”
楊項鴉披甲持劍,遙遙望去。淡綠色的眼睛寫滿不忿。
“不然怎麼樣,殺了他嗎?”
東萊波戴好兜帽,勒馬轉頭。
“回城!”
“是。”衆将齊齊聽令。隊伍緩緩前進,回伊循王城。
“您不把阿萊克修斯殿下留下嗎?留下他,拜占庭就不得不……”
“你也知道阿萊克修斯是拜占庭君王的侄子。留他在樓蘭,不是惹事嗎?”
傅拒霜翻了個白眼,替東萊波回答。
“他隻是個大貴族而已,又不是伊薩克一世的親兒子,以樓蘭和大唐的國力,留他下來,不是什麼難事。”
傅拒霜被楊項鴉問的啞口無言。她轉頭看向東萊波,等着首領回答。
“大唐的國力雖強,但是若出兵警告拜占庭,也是傷筋動骨的大事。如今義母剛登基幾年,朝堂還不夠穩定。我又何必添亂?”
“更何況…”東萊波長歎一口氣,勒馬轉頭,看向遠方,阿萊克修斯消失的那片方向。
“孤又怎能因一己私欲,視三國軍民于不顧呢?
楊項鴉,孤再愛他,他也隻是個男人而已。”
東萊波說着,給了楊項鴉一個警告的眼神。
“孤與拜占庭王室相愛之事,你知我知,他人不能知。他人隻能知道,孤愛上了一個身份卑賤的商人。”
“臣等保證将秘密爛在心裡!”楊項鴉和傅拒霜抱拳,眼神堅毅。
身後,還有一個墨發紫眸的少年将軍懶洋洋地刁着一根不知從那個角落裡撿來的草根子,悠哉悠哉地騎着馬跟在東萊波的身後。
再然後,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血色。
“報,王上,鄧譚大将軍戰死!”
“報,王上,楊妙真将軍戰死!”
沖天的狼煙起,烽火台上,豔麗的火焰搖曳飄搖。
東萊波站在城樓上,看着遠處那蠻夷之地的拜占庭人一路從邊境殺入腹地,即将逼進王城。
“是阿萊克修斯,他騙了孤!不然拜占庭怎麼知道樓蘭最近出征南夷,朝中無人!”
女人身後,兩位少年将軍淚痕未幹,雙目赤紅,緊盯着懸挂'在對面城樓上家姐的屍體,渾身戰栗顫抖着。
東萊波緩緩摘下了繁複至極的七重旒冕。
“傳令下去,孤要禦駕親征。”
“王上,不可!”上一任樓蘭王留下的大總管力勸看似任性的君王。
“樓蘭已經失去了二位将軍,不可再失去您了!”
鄧譚,楊妙真是曆經兩朝的鎮國将軍,是樓蘭不朽的支柱。
“難道你要孤眼睜睜地看着我伊循城門破,孤被迫遷都嗎?”
東萊波厲聲大喝。
她的的聲音嘶啞,眼中滿是疲倦的紅血絲。
“自樓文王開始,各任樓蘭君王勵精圖治,才創造了如今的盛世局面。
讓孤遷都,不!沒有那一任君王能忍受如此奇恥大辱!
孤若後退,就對不起母王,對不起城中百姓,更對不起東萊的列祖列宗!”
“孤知道你要說什麼。大可等唐朝的援軍來扭轉戰局。可孤等得起,孤的子民等不起!
再多說一句,孤就按叛國罪處理!砍了你的頭顱,為孤的忠臣祭祀。”
“楊項鴉!”
“臣在!”
“為孤束發披甲。”
“鄧禅!”
“末将在!”
“去牽來孤的疾風,傳令下去,孤要禦駕親征!”
“是!”
不朝拜,不納貢,天女守國門!
東萊波硬生生帶着十萬軍民,抵抗住了來自拜占庭的三十萬大軍。
這一戰,除了讓朝野上下對她迎娶大唐男人的不滿消失。更奠基了她西域女王的威名。
如果說,李昭是大唐的天可汗。那東萊波,就是西域的無冕之王。
名義上大唐雖是樓蘭的宗主國。但實際上,樓蘭與大唐是姐妹關系,而非母女關系。
隻是這份殊榮的背後,是東萊波發小鄧良玉戰死,寶馬疾風被殺,鮮血染盡了伊循城。
東萊波猛地從夢中驚醒。
她看着身邊男色惑人的春晴,拔劍斬下了他的頭顱。
鮮血飛濺到東萊波淺色的裡衣上。就像水墨畫上的紅梅點點。
“在出征前,孤曾經遠遠對着城中最高的西王母神像發誓。
那會是我在男人身上吃的最後一次虧。”
東萊波擦着劍,若無其事地對着春晴的無頭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