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蘭國民心目中,玄奘訪樓蘭對于大将軍鄧禅攻破東宛的國門這個好消息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随着一封封捷報從千裡之外發出,東萊波的嘴角就沒有放下來過。近來,她心情極佳,逢人便說自己的“從武侯”怎麼樣怎麼樣,自己的“長安侯”怎麼樣。
就連玄奘見了東萊波,都不由得打趣她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殿下得償所願了。
遠在千裡之外的“長安侯”趙訪風,“從武侯”鄧禅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鄧兄你說,王上是不是在伊循念叨你呢!都說女人越是思索念叨某個男人,就越是愛他,看來離鄧兄早日醉卧君王榻,時候不遠了。”
“就你貧嘴!”鄧禅橫着眼瞪了一眼整日沒個正形的趙訪風,雖是責罵,但眉梢眼角透着春風得意和滿滿的喜悅。
軍隊是個講究拳頭實力的地方,女尊男卑之風比朝堂官場之上更為盛行,再加上樓蘭一向是重武輕文,所以鄧禅靠着超強武力值從底層小兵一路爬到大将軍之位,非但沒有得到軍中大女子主義的輕視和嘲笑,反而赢得了一片追随者和忠心耿耿的下屬,實在是不容易。
就連昔年先君後玄蒼聽聞此事後都對這個強勁情敵大加贊歎“此舉乃真大夫也!”
可即便這樣,因着他出身世族的原因,也不可能像趙訪風一樣嘴上沒個把門,鄧禅還是要注意自己世家貴男的形象的。
即便鄧禅是個在戰場上勇武有力的大将軍,比大多數女人都要彪悍。在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子的時候,也是會羞澀喜悅的。鄧禅俏臉明麗,眼中飽含着期待。
不知道王上會怎麼嘉獎我呢?那原本屬于我的王後之位,也是該重新屬于我了吧!
“預計還有三月有餘就要回到伊循了。大将軍可想到該向王上讨要什麼寶物了嗎?”
在下屬面前,鄧禅保持着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他上挑的漂亮杏眼此刻寫着勢在必得和獨屬于戰場上的肅殺之氣。
鄧禅瞥了軍營混不吝的流氓下屬一眼,冷淡道“專心趕路。”
下屬撇了撇嘴,露出一個無奈又寵溺的笑容。
這是他們樓蘭曆史上為數不多的的男性大将軍,即使脾氣不好,又能怎麼辦?還不是要寵着!
“當然是奪回本該屬于我的東西!”
就當下屬以為鄧禅不會回答她那個略顯幼稚的問題時,身披金甲的大将軍卻高昂起頭,臉上露出傲慢的神色。
我勢要奪回,屬于我的王後之位!
伊循城,王宮中,東萊波正與玄奘講論佛法。
因着唐太宗李昭信仰佛法的緣故,即使自己的理念與佛教不同,東萊波也略通佛法。
“殿下當真,不願如李唐般奉佛教為國教?而要學漢家那文景一樣,奉道教為尊?”
東萊波回答了那個七年前玄奘就問過她的問題“孤不願意。”
玄奘法師捏了捏佛珠,繼續勸道
“樓蘭自古以來就重戰争輕文治,殺伐之氣太重。七年前貧道途徑樓蘭,就已經觀國運之上環繞着血腥之雲。如今随着殿下的南征北戰,血氣之雲已經籠罩王都,如此長久以來,可能會招緻大禍。殿下何不尊崇佛教,令百姓學會安居樂業,重輪回之道,覺悟真理,修行實踐,利他而慈悲?”
東萊波頓了頓,撥了盞中碧綠的茶葉,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前往後宮中的正中央。
“大師請随我來。”
女人站在觀星台上,風沙刮起她寬大的衣袖,玄色的衣擺在空中招搖,就像是一面森嚴莊重的旗幟。她飄飄欲仙,仿佛要乘風直上九萬裡,一直到那高空天際之上,神仙居住之所。
“阿彌佛陀。”玄奘見了這一幕,内心受到了觸動,他低頭,念起佛經。
“殿下,高處不勝寒。”
東萊波笑了笑,回頭,看着玄奘說“我不是玄蒼,我不信道的無為而治,但同時我也不信佛的慈悲為懷。我隻信我自己。”
“我不追求上天,也不關注輪回。”
“如果真的有天道的存在,怎會讓我的玄蒼死的那般決然凄慘,屍骨無全。如果有輪回的存在,那玄蒼,如今已經是一個七歲的小男孩了。”
我隻在乎現世的生活。而我的子民,也同樣。”
“我們甚至疑慮這漫天的神佛是否存在。”
“我們的血液中流淌着樓蘭一族古老的輝煌,我們傳承着殺戮與征伐,我們共享着比肩聖人的榮耀。我們以刀劍為生。樓蘭大廈将傾,但放心,在孤的有生之年,孤不會讓那件事發生。”
玄奘默然無言。
“可既然殿下不信道,也不信佛,那您為何不選擇佛教,而選擇道家學說?就因為先君後嗎?”
“玄蒼隻不過是一個再小不過的促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