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頭鎮一百四十平帶院平房均價六萬人民币。且民風淳樸。物價宜人。
沈念升得以知道這些瑣碎的知識,來自孔妙玲的聲口解答與悉心普及,此外,孔小姐還數次向她讨教種植之術,看來是真的對林木栽種上了心。
以至上班時間也拿着些農林養護的手冊教程,入神的研讀觀看。
沈念升見她無暇他事,就自已一個人去陳列室整理新到的一批實體書。說是陳列室,其實比得上一個小型圖書館了。
沈念升先是做書籍分類,然後打标簽,再一一貼到書脊上。做完這些,半下午了。最後她把三十多本書推去陳列室。好按照門類上架。
标準規格的書架,從下往上共四格,編碼從左往右、自下而上以此遞增。整理起來确實不難,但說簡單輕松,在幾百本書裡照到臨近的編碼然後準确放進去。每本如此,也并不如想象中那麼輕松。
往常,是她報編碼遞書給孔妙玲,由孔妙玲歸書入架。
一則她眼神好;二則她高。
一個人操作,遇到第四格的書,沈念升搬着她慣用的小木凳上上下下,走走停停的,忙活了近兩小時,才終于将要把這批新書都歸位。
再上小闆凳時她隻覺得松了口氣,昆德拉再版的《不朽》被妥帖的放到高層,亦如它的文字中的孤高僻冷。
“你做這些事,每月有多少錢拿?”
轉身的時候,她身後假倚書架的男人猝然開口。像個地縛靈一樣,忽然出現的。
沈念升沒被吓到。也或者她是因為疲倦而反應遲鈍。
“嚴戎出車禍。”
沈念升聞聲歎口氣,然後下了矮凳,“這種事情不必和我說。”她也不是醫生。
“哈——”男人嘲弄一笑,“這種事情?”
“他是成年人。”應該知道如何自利自保。
“嚴戎說自己被抛棄。我猜那個人是你。”他聳聳肩,“他當年,可是未成年呐!”
她明明說的很清楚,她并不虧欠任何人,任何東西。
見女人無動于衷,戚子弘點點頭,隻冷冷提醒:“他有傷,但是拒絕去醫院。意圖來接你的途中出的事。”
那個不能開車的傻子。竟然敢逞能接人。
他到的時候,嚴戎坐在路墩子上發呆,見到他隻問玉玲珑的包間訂的怎麼樣了。身邊好好的一輛新途銳,駕駛艙的車門被撞變了形。撞他的叔似乎更慘,半舊的東風風行碩大的車頭縮水一大截,被人鏟了嘴一樣。
總體而言,途銳完勝。
沒回答嚴戎的問題,戚子弘周身看一下他有無受傷。見他久坐不起便知有恙。
“走吧,去醫院。”
搖頭,“不去,晚了趕不上她下班。”
“自己起的來嗎?”
不耐煩的凜他一眼,“你把車開過來,我們一起去接她,然後去酒店。”
“滿座了,席位我沒約着。”他不由分說拉着嚴戎左臂想幫他起身,卻愣是動了龍王筋似的,惹得這人臉色慘白一陣低嗚。像挨厚鞭的牛,溫吞又克制的忍着疼哼哧着。倒吸冷氣着咬緊牙關。
“holy shit,你他媽——”克制不住了可不就口吐芬芳了,“弄死我得了。”
“死不了,應該就是錯位了。去醫院正一正就好,分把鐘的事。”戚子弘得隙調侃。
交警和撞他的大叔還在交接事故經過。
見這邊人要走,招着手示意她們等等,還有話沒問完。
“全責。不要傷情索賠。私了。叔你把聯系方式貼車裡。我會處理的。”戚子弘架着行動不便的嚴戎離場時說的這番惜字如金的話,讓年輕的交警小哥愣愣的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等倆人驅車離開,他才在原地跺了跺腳,好歹聽完責任認定啊喂!
車子開到市中心醫院門口,又堪堪駛離。
“嚴戎,苦情戲真的不适合你。我就是去和她說你死了,估計人也無動于衷。”他想到那個雨夜,他們倆在門檐下站的那将近四個小時的漫長光景,于是覺得,那個女人絕對不是什麼柔情似水的良人。他于是忽然有些可憐嚴戎,雖然口口聲聲說着想要她道歉謝罪,其實不過是想她主動到他身邊。
“你照做就是。”
人不能太外露自己的所欲所求,否則上天見了也嫌礙眼。平添不測,好讓你别這麼嚣張。
明明能忍得了奚落羞辱!熟知折身自保收聲斂息方得始終的!連一個袖釘的企圖都忌于令人察覺!
現在怎會方寸大亂,做出這麼荒誕無稽的事情來。都是因為這個女人是嗎?
“你把花都送給了同事們,這很好!”男人跟在沈念升身後對她慷慨獻花的行為表以嘉許,“既然你樂意向大家分享,那麼不妨再多分享一件吧。今天他在玉玲珑定了席,原本是想正式邀請你一起吃飯叙舊來的,既然你無心賞臉,就隻好邀請你們劉老以公事磋商為由帶上你。殊途同歸,總還是要去的。為此,你同高層過往甚密的行徑當然值得對大家如實分享對嗎?”
沈念升扶着拖車把手,忽然眸色轉暗,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子弘。
“你認為應付我更容易。還是覺得他不可忤逆?這種鬧劇。”
“不是鬧劇。”戚子弘忽然收了笑,“他是真的受傷了。”有些義憤填膺的跟她闡述重申着。
“那麼就去醫院。做該做的事。見該見的人。”
我因為她受的傷,那她就有必要為此做出表示。還是說你覺得我這就白挨了?!
戚子弘當時聽到嚴戎的話,不禁耳目一新,覺得他還真是敢做敢說,青出于藍勝于藍!不擇手段到連他都有些意外。甚至不禁有些擔心,怕他哪天達不到目的,而殺掉她。畢竟,嚴戎這樣一個自私自利、固執己見的人,一定要得償所願才會做出行動。既然付出了代價,成果必須出乎意料的好。
不擇手段嘛,既然背負罵名,就當然要心想事成!
戚子弘挑挑眉,“你要還想在這裡安穩幹下去最好接受我的提議。退一步,見了面把話都說清未嘗不是好事。還是你覺得自己确實心虛見不得人。”戚子弘從來都隻負責解決現實問題,“他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也許見一面也并沒有想象中那麼糟。至少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今天的問題就是讓嚴戎見到沈念升,以免贻誤病情。
“那麼,你可能并不了解他吧。”沈念升低着頭,輕輕說,略微哀怨的模樣。但最終接受了他的提議。
戚子弘說的沒錯,她确實需要一個安穩的工作。這種安穩經不起流言蜚語的中傷和編排。此外,她也确實有責任,親自跟嚴戎說清楚,好讓他不要再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