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如夢給了謝初柔一個眼神,往不遠處看了一眼,“那邊有人一直在盯着咱們。”
謝初柔掃了一眼,便沒有理會。
“不必理會,高家的人向來如此。”
早在那日的圍獵時,她已看穿了高若的心思,不過是防着她靠近趙青瀾罷了。
周慕顔眼皮都未擡,隻覺得煩躁。“好好的風景都被她們給破壞了,真是掃興。”
她說這句話也是為了替謝初柔鳴不平,那時在行宮,高若暗戳戳在貴女席面上說了不少關于謝初柔明褒暗貶的話,這些事情她倒是替謝初柔記着在。
“咱們欣賞咱們的。”謝初柔将裙擺撩起踩着船闆踏上去,那水面頓時泛起一道又一道的漣漪。
“我來啦!”
周慕顔沒那麼多的講究,她徑直踩了上去,這船瞬間搖搖晃晃,吓的謝初柔趕緊拉住了她的手臂,兩人相視一笑,忽而連周圍的微風都添了幾分香氣。
“差點給我搖下去。”
“我這不是在嗎?怎會讓你真下去?”
如夢将花籃抱在懷裡,指着旁邊的小凳,道:“小姐,奴婢就在這裡守着。”
謝初柔看了一眼船舫,開口道:“你找個地方歇歇,待會兒我跟慕顔劃一圈再帶你,你别走太遠。”
“好,小姐放心,奴婢就在這。”
謝初柔放了簾子,身影隔着船舫漸漸模糊起來。
周慕顔看見船上的新鮮水果,順手拿起一顆果子嘗了一口,甘甜清脆,不由得感歎。“這如夢就是能幹啊,布置這麼舒服,你出門帶她就對了。”
謝初柔低着頭,小聲說着:“其實我今日出門,還有另一層意圖,慕顔,我并未告訴你。”
周慕顔隻楞了一秒,繼而開口:“你不必說我也知曉。”
謝初柔有些驚訝:“你……你知道?”
周慕顔拍了拍手中的果屑,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
“從剛才在街上我便瞧出你的不對勁了,你出門不止是為了陪我遊湖吧?”
“是。”謝初柔隻能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剛才那樣說,隻是為了引起高若的注意,因為隻有她找來,我今日才有機會見到太子。”
周慕顔原本舒展的眉頭,此刻臉色卻染上了幾分落寞,她壓低了聲音。
“你當真心悅太子嗎?”
“我覺得你倒不如考慮我兄長,他雖不靠譜,心眼卻不壞,我覺得倒是比太子好。”
謝初柔鬓邊垂下幾縷青絲,她輕輕挽了上去,并未回答這個問題,隻咬着牙嘴角上揚,笑中帶着幾分苦澀。
“慕顔,我們女子哪有為自己活着的?”
“太子他也不是像表面這樣的,他自有柔情的那一面,不過是困在宮廷這些争鬥中,披上了一層僞裝的鱗甲罷了。”
周慕顔立刻反駁:“你既然知曉他是太子,就應當知曉他不會隻有你一人啊,如今光是一個高若,你便要去籌謀才有出路,那來日他真……你想想那三宮六院,可有你的一席之位啊?”
謝初柔閉上眼睛,露出一副愁容,一雙紅唇像浸濕的櫻桃一般紅潤。
“可是我隻能前行了,這就是我的命了。”
湖面波光粼粼,映照出女子嬌俏的容顔,謝初柔連忙拿出手帕來,半個身子都倚在船邊,手帕揮打着湖面,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哇,有魚~”
歡樂嬉鬧的聲音傳到不遠處的玄色樓船旁,一位身着鵝黃色長裙的女子,不免皺了眉頭,瞧見這場景心生不滿,她旁邊的侍女立刻會意,低下身子給這裙子的主人斟了一杯雲霧茶,壓低聲音譏笑:“上不了台面的東西,小姐不必理會她們。”
高若端起茶盞來,不慌不忙開口:“那還快去。”
侍女心中會意,點頭離開。
不一會兒,船上顯現出一道綠色身影,她從頭頂取下帷帽,露出一張天真的容顔。
“高姐姐,快看,我新買的衣裳好看嗎?”
高若起身,提着鵝黃色的裙邊來到女子面前,瞧她身後還跟着金吾衛的人,不免有些詫異。
“公主,您這是……”
趙青漓無奈吐着舌頭,笑嘻嘻回她。“還不是皇兄,非讓人尋我,說是出宮後一切都要以安全為主,這不,就讓人給我送回來了,可真是無趣至極啊。”
言語間,仿佛都是對趙青瀾的控訴。
忽然,水下傳來異樣的聲響,周慕顔手中把玩的手帕落在了水面上,謝初柔正要去撿,突然發現青緞繡鞋洇開一片深色水痕。
“船在滲水!”周慕顔掀開錦墊,木闆縫隙間正汩汩冒泡。
謝初柔猛然擡頭望向岸邊玄色樓船,高若的貼身侍女正扶着欄杆朝這邊張望。
“慕顔,你聽我說,待會兒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救我……”話音未落,船身突然劇烈傾斜,周慕顔踉跄着撞向船篷,袖中藏着的藥瓶掉落在船艙裡,她也來不及去撿了。
“保重,多謝。”謝初柔話音發顫。
周慕顔握緊她的手,鋒刃映出她眼底寒芒:“自從行宮夜宴你被那人設計,我就想替你報仇,如今也算幫你一把了...”
船底突然傳來木頭開裂的脆響,湖水像毒蛇般順着裂縫蜿蜒而上。
船身轟然解體,周慕顔反手将謝初柔推上浮木,自己卻墜入水中。
“救命!”謝初柔的呼喊被浪花打碎,繡着彩蝶的裙裾吸飽了水,墜着她往深淵沉去。
恍惚間,她看到玄色衣袂掠過水面,腰間玉帶鈎刻着熟悉的暗紋,似有若無的沉水香飄來,她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溫熱呼吸掃過耳垂,趙青瀾攬在她腰間的手驟然收緊。
兩人濕透的衣衫交疊,在潋滟波光中映出旖旎倒影。
岸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謝初柔知道高若此刻定在樓船上絞斷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