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執羨得逞的笑聲震得她臉頰發麻:“抓到你了。”
“沈執羨,你混蛋!”
謝初柔氣得咬他下巴,卻聽見布料撕裂聲,原本包紮傷口的棉布真的滲出血迹。
兩人同時僵住,沈執羨讪讪松開手:“這次真沒騙你。”
一炷香後,燭火重新燃起。
謝初柔冷着臉扯開他衣襟,重新包紮時故意用力勒緊布條。
沈執羨疼得吸氣卻不敢動彈,直到她将藥瓶重重擱在案幾上:“再亂動就滾去房梁睡。”
沈執羨忽然笑眯眯望着她,“當年你說除夕不能見血的時候,也是這麼兇。”
謝初柔眼眸撇過去,吹滅了蠟燭:“閉嘴,睡覺。”
黑暗中傳來衣料摩擦聲,沈執羨老實平躺下來。
當謝初柔以為他終于消停時,微涼的指尖悄悄鑽進她掌心,帶着薄繭的拇指在她虎口處畫圈。
“我就知道,姐姐不會這麼狠心的。”
隔了兩日。
周慕顔火急火燎來找謝初柔,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完了完了,初柔,我完了!”
謝初柔這邊正在煮茶,有些詫異。“怎麼了?”
周慕顔崩潰說着。“我哥來了,他來找我算賬來了!”
謝初柔停下手中的動作,張望了周圍,“來這府衙裡了?”
“沒有,但是今天早上沈執羨跟我說了,我哥傳信給他,已到華州。”
謝初柔點點頭,“算算時間你哥也該來了,不然,你還想到哪裡去?”
“他可是來找我算賬的!”
“也不一定。”
謝初柔思索着,從她們之前查到鹽的虧空,到如今已經三天了,恐怕江陵城早已得到了消息。
可是,她想起那天看見的信件,心裡卻隐隐擔心。
這件事被揭穿了,最終謝府也要被牽扯出來。
周商則帶着刑部文書抵達華州府衙。
“蘇家僞造鹽引的證據确鑿,如今可以全部收網了。”
他将密函拍在案上。
謝初柔盯着最後那枚蓋着蘇氏私印的漕運批文,忽然想起之前在碼頭見過的黑漆商船:“難怪他們急着要殺人滅口了。”
周商則語重心長道:“這次所有的證據,都是謝小姐拼命提供的,在下該感謝謝小姐才是。”
周慕顔跟在謝初柔身後,有些遲疑,不敢露面。
“對了,慕顔,這次玩夠了,也該回去了吧?”
周慕顔有些不滿,可又架不住周商則的眼神警告。“是,回去回去。”
此刻,門外匆匆傳來腳步聲,下人在門口捧着信件。
“回周小姐的話,謝小姐有一封信送來。”
“什麼信?”
周慕顔趕緊去拿了信,發現是從定國公府傳來的家書。
謝初柔拆開信,卻聽見周慕顔驚訝的聲音。
“太子月底回江陵,國公爺催你盡快回去完婚!”
沈執羨手中茶盞“咔嚓”裂開細紋。
謝初柔盯着信中的“良媛”二字,心中卻有一絲異樣的心思。
當夜,沈執羨再次跳進了謝初柔的房間。
燭火搖曳間,謝初柔正在收拾妝奁,精緻的發钗刺得他眼眶生疼:“你還要當那勞什子妾室?”
“皇命難違。”
她将發钗收進匣中,“蘇家倒台牽扯甚廣,太子需要謝家制衡朝局。”
沈執羨突然扯開染血的繃帶,猙獰傷口橫貫右臂:“七年前你為我違逆父命,如今倒要做回傀儡?”
謝初柔的手微微發抖,對面傳來壓抑的低吼:“若我說要帶你走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轉身将藥箱重重擱在案上,“你這傷口才好點……”
話未說完,她就被抵在雕花櫃前,沈執羨滾燙的呼吸裹着血腥氣:“姐姐可知,東宮每年要擡出多少具屍體?”
謝初柔突然将金瘡藥撒在他傷口上,趁他吃痛掙脫桎梏:“沈執羨,七年前我救的是隻狼崽子,不是瘋狗!”
燭淚順着燭台蜿蜒而下,在案幾上凝成血色琥珀。
謝初柔握着金瘡藥的手懸在半空,沈執羨右臂猙獰的傷口正往外滲着血珠。
“狼崽子?”沈執羨忽然低笑,染血的指尖撫過她發顫的唇瓣,“姐姐現在才看清麼?”
窗外驚雷驟起,雨點噼裡啪啦砸在窗棂上。
謝初柔被他眼底翻湧的暗潮驚得後退半步,腰肢卻撞上妝台。
珠钗玉簪叮叮當當滾落滿地,在青磚上碎成星子。
“當年你說除夕不能見血……”
沈執羨逼近一步,受傷的右臂撐在她耳側,“可如今你要把自己送進東宮那個吃人的地方,這算什麼?”
謝初柔攥緊袖中密信,箋上“太子良媛”四個金字烙得掌心發燙:“定國公府養我二十年……”
“所以他們就能拿你當棋子?”
“不,是我自己要求的,與他們無關。”
“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要為那些人開脫?謝初柔,你的眼睛是被趙青瀾灌了迷藥嗎?”
“你知道,我心裡最在意的人就是——”
話音戛然而止。
暴雨裹着夜風卷起紗帳,露出謝初柔蒼白的臉。
她指尖正按在他肩膀最新的傷痕處。
“就是什麼?”
她聲音輕得像要散在雨裡,“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滾燙的唇突然壓下來,血腥氣在齒間漫開。
沈執羨發狠似的啃咬她下唇,直到嘗到鐵鏽味才松開:
“謝初柔,你的心是石頭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