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芯“噼啪”爆升火星。
沈執羨的眼眸像極了星辰,在熠熠生輝。
謝初柔剛一開口,“你——”話音被驟然貼近的體溫蒸散。
沈執羨的手掌墊在她後腦,青絲如瀑鋪滿半張錦褥。
月光透過窗紗爬上他繃緊的下颌,喉結滾動時,嘴角還噙着笑容。
“姐姐抖得好厲害。”
他聲音像浸了桂花蜜,指尖卻克制地停在她腰封半寸處,“當初縱身跳湖的謝家女郎,如今是在緊張嗎?”
謝初柔攥住他微敞的衣襟,錦緞在掌心皺成漣漪:“你别靠那麼近……”
“噓。”溫熱的唇忽然靠近她顫抖的眼睑,蜻蜓點水般掠過,“快睡吧。”
殘燭倏然熄滅。
黑暗中肌膚相貼的觸感愈發清晰。
謝初柔皺着眉頭,有些不滿,她讓他上來,是考慮到他受傷了,這人怎麼這樣得寸進尺啊。
沈執羨将人往懷裡帶了帶,受傷的右臂虛虛環住她:“有點冷。”
謝初柔想要掙紮,卻聽見沈執羨倒吸冷氣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弄疼了他。
“是……疼了嗎?”
“沒事。”呼吸拂過她額角,“一點疼。”
黑暗中,她擡起手,指尖無意識撫上對方的喉嚨,沈執羨悶哼一聲扣住她手腕,聲音浸着笑:
“再摸下去,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了。”
潮熱漫上耳尖,謝初柔慌忙轉身。
身後傳來窸窣響動,帶着薄繭的指腹忽然撫上她腕間:“其實,我以前是最怕黑了的。”
“是嗎?”
謝初柔語氣中透漏着不相信。
“真的。”
沈執羨歎了一口氣,“因為黑夜,意味着危險。”
“你以前真的是被你爹扔在雪地裡嗎?”
“這還能有假?”沈執羨盡量用輕松的口吻說着,可謝初柔還是從這些話裡聽出來傷心跟難過。
她想起七年前那個暴雪夜。
冰湖旁蜷縮的少年渾身是傷,單薄中衣浸透血水,胳膊跟腿上還在滲血。
十三歲的她解下狐裘裹住他時,摸到一手的寒。
“那時你為何要救我?”
沈執羨忽然翻身,垂落的發絲掃過她手背,“所有人都厭惡我,都離我要多遠有多遠。”
謝初柔指尖無意識揪緊錦被。
記憶裡少年泡脹的指尖死死攥着沾滿血的枯樹枝,侍衛們掰都掰不開。
直到她蹲下來輕聲說“松手吧”,那青白的手指才倏然卸了力。
“因為……”她仔細想了想,脫口而出:“看見了,就救了,沒什麼理由。”
沈執羨的呼吸驟然停滞,忽然腦海裡浮現出那年的畫面。
柴房黴味混着血腥氣撲面而來。
少女提着羊角燈的手微微發抖,沈執羨躲在草垛裡傳來壓抑的嗆咳。
“喝藥。”
謝初柔将溫着的藥盅推過去,琉璃盞在月光下泛着幽藍。
這是用她自己的年禮珍珠耳墜換的藥。
沈執羨突然抓住她手腕,滾燙的掌心烙着薄繭:“為何救我?”
琉璃盞“當啷”傾倒,藥汁在少年腕間蜿蜒成河。
謝初柔望着他猩紅的眼尾,忽然想起前日偷聽到的話。
“不過是個沒用的廢物,就讓他在外頭自生自滅。”
“我……”
她低頭拆腰間錦帕,“見不得有人死在除夕。”
包紮傷口的棉布突然洇開水漬。
少年埋首在她袖間,單薄的肩胛骨如折斷的鶴翼。
謝初柔僵着身子不敢動,直到更漏聲裡傳來含糊的嗚咽:“娘……我怕……”
隻不過後來,他還是被人給發現了,好在謝初柔扛下了所有罪責,謝府的人也并沒有為難他。
隻是,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與她說過話了。
窗外寒風陣陣,卻吹不散帳中蒸騰的潮熱。
謝初柔攔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指,警告着。“沈執羨,裝可憐也該有個限度。”
低笑震得胸腔共鳴,沈執羨偷偷在她手腕上來回繞圈,故意挑起她的脾氣。
“可是我真的是病患,你别動,不然傷口又要裂開了。”
“沈執羨!”
“我在。”
“你别弄。”
“好。”
“沈執羨。”又是一聲咬牙切齒的警告。
“我在。”
“不然你還是去睡房梁吧。”
“不要。”
謝初柔突然屈膝頂住他大腿,掌心抵住沈執羨鎖骨:“再鬧就把你踹下去。”
沈執羨喉間溢出悶哼,受傷的右臂卻紋絲不動圈着她:“踹了我,誰給姐姐暖床?”
謝初柔伸出手來,想要打他。
沈執羨手腕翻轉,直接握住了她的指尖,“實話而已,别生氣呀。”
“我看你傷得還是太輕,下次把嘴打爛得了。”
“疼疼疼……”
沈執羨突然蜷縮起身子,左手死死按住右肩。
謝初柔下意識撲過去掀他衣領:“讓我看看,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
指尖剛碰到滾燙的皮膚,突然被整個拽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