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6歲的張佳樂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對着一個無名的墓碑在流淚。

“醒醒。”

他聽見有人在跟他說話，還小幅度地在推他，張佳樂皺了皺眉，又把頭往胳膊裡埋得更深了些，“别推……”

“張佳樂你睡得還挺舒服啊。”一個涼涼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開，聽起來有點像那個巨嚴厲還愛生氣的班主任的聲音。

……嗯？

張佳樂驟然從夢中驚醒，周圍響起一陣幽幽的歎息聲，以及周圍同學們嘻嘻哈哈的笑聲，他還在語文課上，手裡的筆在本子上畫出了一堆無意義的線條，而班主任在他桌子前橫眉冷對，張佳樂自知理虧，苦着臉站起來。

“站起來幹什麼，坐下接着睡呀，今天天氣這麼好，可不能辜負了這大好時光。”作為語文老師的班主任好好陰陽怪氣了一頓，張佳樂沒回嘴，自己抱着課本往教室後面走。

下課挨了班主任一頓批加領了一份檢讨懲罰之後張佳樂才撐着最後一口氣爬回教室，同桌已經在預習下一節英語課老師要默寫的單詞，見他回來，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小聲跟他說“對不起”。

她沒能在班主任發現之前把張佳樂推醒。

張佳樂擺擺手，“跟你有什麼關系，是我自己睡得太死了，我還做了個夢，哇太離譜了，我夢見。”

原本興緻勃勃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墓碑上寫着同桌的名字。

程浮。

“嗯？”沒聽到他說下面的話，程浮好奇地眨眨眼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誰知道張佳樂突然拍拍自己的臉，“沒事沒事，夢都是假的，才不會是真的。”

大概是做了噩夢吧，程浮想着，好心地提醒他，“下節課考單詞。”

張佳樂這會真在噩夢裡了。

大概是處在期末階段，班裡氛圍緊張的不得了，這是重點高中，每一次考試都很重要，尤其還關聯之後分重點班平行班的問題，大家都在努力學習，尤其程浮打進入高一開始穩坐年級第一寶座，學習起來更是認真，搞得張佳樂也莫名緊張起來，他連遊戲上得都少了，更别說去想一個在語文課上做過的夢，偏偏他跟着了魔一樣，這兩天一直在做噩夢。

期末考試最後一科結束那一瞬間，他放下筆，松了口氣，感覺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這才有空去想别的，比如享受暑假，比如之前跟要回老家的程浮約好了榮耀不見不散。

……程浮。

他想起什麼，冷不丁從椅子上彈起來，文具都沒來得及收拾，瘋了一樣往門外沖，同考場的學生都納悶這家夥是不是想放假想瘋了，他們還要回自己的教室複原座位，哪有那麼快就放假。

但張佳樂等不及了，他沖到一号考場，一眼就看到了拿着文具袋正準備離開考場的程浮，她即便穿着與大家無異的藍白色校服，梳着沒什麼不同的馬尾辮，也顯得與衆不同，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跟我來！”

後面看到他們的學生不懷好意地起哄，張佳樂顧不得那麼多，他把程浮拉到了教學樓後的小樹林，程浮手裡還拽着文具袋，她眼中有一絲疑惑，“怎麼？”

張佳樂嚴肅地問，“你放假是不是要回四川老家？”

程浮愣了一下，不知道張佳樂怎麼知道的，她點點頭。

“等會你父母來接你？”

“嗯。”

“你們是不是開車走高速公路？”

“嗯。”

張佳樂一把握住他的手，程浮還沒來得及驚訝，就看張佳樂的臉色比她還驚疑，“不要回去！”

程浮眨了眨眼，沒有問張佳樂怎麼會說這種話，同桌是個性格活潑思維跳脫的人，她早就習慣了，她隻是問，“為什麼？”

張佳樂緊緊地抿着嘴巴，過了好一會才說，“你會死在路上。”

二，

回去他們自己的教室收拾東西的時候兩個人并着肩，張佳樂看起來很嚴肅，程浮依舊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平淡樣子，但他倆被班主任逮了個正着，班主任瞪了他一眼，“張佳樂，程浮，等會别走，叫你們家長過來！”

不等她再批評，張佳樂連忙搖頭，“不行老師，有事，我倆這會有急事！”

程浮還是不太懂，但她看張佳樂是真的着急，便配合着點點頭，“他找我爸爸，有事。”

好吧，她一張嘴更說不清了。

最後還是程浮的爸爸在學校外面久等女兒不至，被班主任一個電話叫進來，才知道自己女兒被一個臭小子期末考試剛完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從考場拉着手帶走的事，還沒來得及生氣，張佳樂振振有詞，“叔叔，我真的找您有急事！生死攸關的大事！”

程浮搖了搖爸爸的胳膊，“爸爸，他知道我們要回老家。”

什麼東西？

程爸爸将信将疑之下，還是跟班主任打包票說他會處理好兩個小孩了之間的關系，也算是把張佳樂保釋出來，雖然還是沒能逃得過給家長打電話的命運，張佳樂來不及哀歎，就坐上了程浮家的車，車裡塞了些吃的東西，程媽媽也在副駕駛座坐着，看得出來确實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在程媽媽發問之前，張佳樂先繃住了臉，“叔叔阿姨好，我接下來說的是可能有點奇怪，希望你們能聽下去。”

程浮坐在一邊，默默地看着他。

“你說吧，我們聽着。”程爸爸也想看這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就聽了下去。

于是張佳樂把他做的一個夢描述出來，他夢到程浮今天中午考完試之後離開學校，坐上車之後他們一家三口開車回四川，結果在半夜的時候迎面來了一輛車撞上他們，在帶走程浮之後便把這輛車以及車裡不知生死的程爸爸程媽媽一同推下懸崖，由此一家三口支離破碎，到此并不是結束，程浮被帶走之後便被囚禁起來，過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最後與害死她父母的人同歸于盡。

這是他的夢。

程浮睜大了眼睛，她單知道張佳樂榮耀玩的不錯，還沒想過他故事也編得好。

程爸爸已經沉下臉色，不會有人在聽到被人編排他好端端的幸福一家落得個生離死别寶貝女兒還被折磨的故事之後還能和顔悅色的。

張佳樂也機靈，觀察到對方面沉如水，立刻挺直了腰闆，“叔叔我有證據！”

“拿來看看？”

未來沒有發生的事沒辦法證明，但這并不代表張佳樂束手無策，他想了半天，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我在夢裡看到你的日記上寫了，三月二十三号有人跟你說開價五千萬買程浮，小時候也有人說要買她，就是那群人在搶程浮。”

程爸爸的臉色驟然變了，在程媽媽驚駭的目光裡，他臉色反複變化，最後才問：“你從哪裡知道這個消息的？”

“夢裡。”張佳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