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上飯點下課,又加上中秋節的加成,孩子們還能在補習班的概率基本為零。可今天,門口幾乎堵滿了剛下課不願離去的孩子們。楊光從這幫小家夥們當中走出去,心想這幫孩子一個個想起哄又礙于她老師的身份隐忍不發的樣子,恐怕憋得很辛苦。
終于,走出人群,她看見了他。
他獨自站在路邊的銀杏樹下,身穿廓形感很強的黑色西裝長風衣,内搭筆挺的白襯衫和黑領帶,毫無褶皺的西褲下,是一雙考究的皮鞋。這樣一身頗為複古的造型,如果換一個人穿,哪怕是一個長得不賴的人穿,可能都會很是違和。可是他這般身高腿長,不光有一張藝術品似的臉,更是氣質體态卓然的人穿,隻會和博物館的古董一樣,讓人甚至不敢觸碰。就像這群孩子留下,即便都是為了看他,但卻都遠遠躲着,沒有一個人敢走到他近前。
夕陽餘晖散落,秋風讓被染得橘紅一片的銀杏樹葉微微抖動。那一刻,負手而立看向遠方落日的他忽然有所感應地回頭,與她四目相對。
當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映入她眼中,她腦子裡,突然産生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
他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人,即使,他們之間隻有不足五步的距離。
瞬間的晃神,那人已經對她輕輕颔首了。于是她趕緊打起精神,禁止自己像昨天晚上一樣,停止那些悲春傷秋的大段想象。迎了上去。
“你還好吧?昨天看起來挺嚴重的,沒有去醫院真的沒關系嗎?”
“已無大礙,勞煩楊光小姐挂心了。”
楊光略微驚訝地指着自己:“你知道我叫什麼?”
他點了點頭,擡起手,一張藝考中心的報名傳單躍然眼前,上面還印着她燦爛微笑的臉。
“哦!原來這樣,我昨天還想,聊到我工作後,你的警察朋友說他正好有侄子要找藝考培訓班,怎麼會這麼巧。助人為樂是理所應當的,其實你不必還特意跑一趟過來。”
聽着楊光的話,對面波瀾不驚的男人微乎其微地僵硬了一下。并未搭話,而是迅速地轉換了另一個話題。
“此次前來,不隻為了表示感謝,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楊小姐可否幫忙。”
楊光面上微笑點頭,一副淡定模樣,示意他接着講。心裡其實早就狂喊:大哥,就你,還什麼“不情之請”、“可否幫忙”?無論你要求什麼,哪個女孩子不前赴後繼啊?
他仿佛松了一口氣,卻接着又提起一口氣。
“楊小姐,也許能看到将死之人的時辰?”
他用了舊式的詞法,組合成了一句常人匪夷所思的話。可電光石火間,微微仰頭望他的楊光立即明白了他的表意,張大眼睛、唇瓣輕啟地怔在原地。
而他見她反應的同時,答案已了然于心。思忖片刻接下來要說的話。雖于他而言頗有些恥辱,但油嘴滑舌一向是重升的長處,他也隻能按照他教的方法一試。
“楊小姐……喜歡看漫威嗎?”
剛剛還處于巨大秘密有人可以共享的激動、驚訝、如釋重負等情緒交織旋渦中心的楊光一下被這個問題靜止住。
“啊?”她傻乎乎地反問了一句,但對上那雙平靜又認真的眼睛的時候,又不由得從質疑這個問題的邏輯變為乖乖回答問題,“啊……喜歡。最喜歡洛基……抖森超帥。”
“亦或,楊小姐會否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類似神盾局這樣的組織存在?”
楊光發誓,【這怕不是個傻子吧】的念頭隻存在于她腦子裡0.00001秒便立即覆滅了。聯系第一個問題,她似乎覺得答案已經很清晰了,她張口,那句話就從嘴邊溜出來了。
“你不會說,自己就是這種組織的一員吧?”
陸離向來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甚至用重升的話來說,他就是屬于那種正派作風到一毫米影子都不會歪的人。所以這次,即便按照狗頭軍師傳授的說辭,從未撒謊的他,也依然心虛得很。但令人欣喜的是,楊光自主入甕的能力非凡。這或多或少,讓他這個初犯者自信從容了些許。
于是,随着心情放松下來,他微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卻不知道這這個看起來很“溫柔”的表情給周圍的圍觀群衆造成了多大的暴擊。
“那麼,可否請楊小姐協助我調查死亡時辰?”
暴擊之下,暈暈乎乎的楊光就這樣點了頭,雀躍地大踏步走上了人家的賊船。随後還非常配合地報上了自己的手機号碼給人家。就在她默默期待對方會不會邀請自己吃晚飯的時候,人家卻已經幹脆地開口表示,希望她對他的身份及整件事情保密,回頭聯絡、今天暫且告辭的意願。
他公事公辦的态度,讓她有一絲絲說不出緣由的失落。見他再度禮貌地颔首緻意,準備離去的時候,楊光終于把“慫”一掃而光,“哎”了一聲叫住他,說出這次會面裡,她第一句為自己打算的話。
“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原本準備離開的男人轉身回眸。居高臨下地凝視她,平靜的眼底似乎閃過片刻的踯躅。奇怪的是,楊光覺得那定格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竟隐隐像為她擔心。但最終,他還是舒展開眉眼微帶笑意,這表情,讓他本就精緻的五官更加生動,整個人散發光芒般奪人心神。
“陸離,光怪陸離,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