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楊光在清晨的鳥鳴和燦爛的晨曦中醒了過來。忍不住伸出手,端詳自己的手掌,腦中卻回想起昨晚和陸離手拉手躺在床上的一幕,不由得露出甜甜的傻笑。輕聲的敲門聲把她吓了一跳。她目光錯愕驚慌地朝門口看去,隻見戴着圍裙的陸離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裡看着她微笑。
陸離:“醒了?心情尚可啊。”
他語氣中明顯的調笑讓楊光不由得紅了臉,卻硬着頭皮想反将一軍。
楊光:“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你,當然尚可了。”
陸離的笑意加深,朝她緩步走來,最後蹲在她床前。
“起來吧,早飯做好了。”
楊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心中一片蕩漾。若往後餘生都是這樣的日子,可真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啊。想到這,她忍不住輕輕探頭。
清晨的陽光下,女孩披散的長發順着床邊柔順地垂墜着,被打出一圈泛着金光的輪廓。而她傾身,幸福滿溢地吻上面前男人的額頭,輕輕一觸,卻有種虔誠的感覺。
陸離怔在原地,一瞬間眼睛睜圓了片刻。
楊光看着他的樣子,俏皮一笑。
“某人說要我随意些待他,現在可别不認賬。”
陸離寵溺一笑,揉了揉她的頭發。
“認,一輩子都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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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楊光正收拾東西,準備去見孟芳芳時,陸離接了重升的傳信,說萬老來尋他,未見人,隻放下東西便走了,讓他代為轉達一下。二人心知,定是又有新案子來了。楊光剛想勸他不用管自己,早點回去,也接到了校長的短信,說寒假來臨,藝考前沖刺,最近學生暴多,讓她早日回去上課。
這下好了,倆人一道都要回去了。也幸虧孟芳芳的情形穩定,不再讓人憂心。打定主意後,楊光加快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見母親辭别。陸離提出送她一路去,卻被她拒絕了。可她自己這一路上,卻腦子裡慌亂得很。她與母親的這些年,磕磕巴巴地走到現在,如今她身邊已然有了另外一個依靠,但和母親的關系是否能冰釋前嫌,仍尚未定論。
直到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窗,隐約能看見孟芳菲靠着墊子坐在病床上,一直凝望着窗外,她似乎還沉浸在這種的思慮中。
楊光站在病房門口深吸一口氣,心中念念有詞給自己打氣,随後提着早餐走了進去。
“媽媽,吃早飯吧。我從家裡帶來的。”
孟芳菲轉過身,看着她一點點走近,半晌,才回答:“我一時半會死不了,還輪不到你送終,盡早回M城吧。”
原本嘈雜熱鬧的病房有一瞬間的死寂,又恢複喧嚣。
楊光強按住自己心裡的難過,把小桌闆支起來,将手袋裡的早餐一樣一樣地擺在桌上。
“今早秦校長給我打電話叫我回去了。放心吧,隻要你快些好起來,我就回,不留在這讓你心煩。”
孟芳菲聽了,立刻仰起頭,呼喚不遠處正在查房的醫生:“趙醫生!我是不是沒什麼事可以随時出院了?”
女醫生本來一邊在别的床望聞問切一邊伸着耳朵觀察這母女倆交戰,卻不想突然被拉入戰局,有點尴尬地回應:“是沒什麼大礙了。今天紮完吊瓶,随時可以出院了。”
楊光默不作聲地聽着母親這樣明目張膽地趕自己走,隻是繼續将早餐和餐具為她擺好。孟芳菲本占了上風,但看着楊光不做反應,也不再開火。
将所有的東西擺好後,沉默許久的楊光坐在床邊,目光如水,不再逃避,直視着孟芳菲,柔聲說道:“媽媽,我昨天夢見爸爸了。爸爸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但我現在,隻有你了。媽媽,我愛你,無論怎麼樣,我都永遠愛你。對我來說,竭盡全力去守着你,才是我從過去到未來,最重要的事情。哪怕你還是厭煩我,或者想讓我走的遠遠的,但至少,别傷害自己,好不好?”孟芳菲也不動筷,再度梗着脖子将頭轉向窗外,楊光平複了一下面部不自覺的抽動,繼續道,“王姨說,一會李姨會過來陪你。既然我在這惹得你吃不踏實,那我先走了,飯一定要好好吃啊,好好養病。媽媽再見。”
楊光低垂着頭,一步一步,走過醫院的長廊,走出一樓挂号大廳,走離醫院門口吆喝的小攤販們,心中猶如灌鉛一樣沉重。她雖然走的很慢,但是她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踏出的每一步,仿佛都是光陰載着她飛快地駛離那曾經最無憂無慮隻懂得幸福和希望為何物卻不曉得什麼是悲哀和無力的少女時代。那些曾經最鮮活美好的畫面,仿佛在腦海中翻滾着,漸漸變得灰白。
可是她未曾想,當她覺得自己再次沉浸在那片鹹澀的淚水之海的時候,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從背後叫住了自己。
“小光……”
從父親去世後,她便再也沒有這樣叫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