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楷蹲在她身邊看她哭哭啼啼補完作業,才跟她一起進的學校。
但進學校之後伊優又闆起了臉,小貓又跳回了高處。
要不是桌子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糖果,周澤楷都懷疑那天是不是他病糊塗了産生的錯覺。
最終周澤楷還是放棄了,他覺得伊優可能确實不需要朋友,不然她為什麼不來找他玩呢。
時間一天天過去,進入新學校,他們又在一個班級,這次周澤楷沒有再試圖和伊優做朋友,但觀察她和家裡的貓貓有什麼區别已經變成了他不為人知的興趣,聽起來有點奇怪,他不好意思向外宣揚,連爸爸媽媽都快忘了伊優的存在。
但他不去關注,不代表消息不會傳進他的耳朵裡。
踏入初中的小孩總覺得自己不再是小孩,要來點勁爆的話題才能和過去幼稚的自己拉開差距,青春期的懵懂情愫是必備要素,而相貌惹人注目的伊優和周澤楷就不可避免成了關注的焦點。
巧就巧在兩個人都不愛說話,但周澤楷比伊優好接觸,他是不愛說話,要是樂意連蒙帶猜去跟他溝通,那周澤楷也可以交流,而伊優,好吧,也不是很刻薄,朝她求助或者問問題她都會幫忙,但除此之外好像看不到什麼她說話的時候。
一班上有一對高嶺之花的傳說就莫名其妙在年級間流傳開,周澤楷聽到與他相熟的男生開玩笑一樣提起過幾次,像是流行的湊cp,好看的就該和好看的是一對,他和伊優也是起哄對象,更别提校慶的時候他們還一起表演了四手聯彈鋼琴,那之後湊cp的風潮就更流行了。
他甚至看到過女生間寫過什麼磕cp的同人文,愛玩的男生拿給他看,周澤楷面紅耳赤,難得堅定地表示了他不喜歡伊優,請不要造謠。
……凄慘的是後來他朋友告訴他伊優剛好路過,還特地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看樣子聽得一清二楚。
周澤楷當場石化破碎。
他一直很想把這件事跟伊優解釋清楚,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不能把同學磕cp的事情說出來,況且他不是不喜歡伊優,這話說出來和他喜歡伊優又有什麼區别……
……對、對啊,有什麼區别呢?
周澤楷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這一想就到了初三,某一天第一排屬于伊優的座位變得空空蕩蕩,有人八卦說伊優家裡出了什麼事,是什麼事沒人說得清,周澤楷擔心卻不知道該去哪裡問,隻能沉默地等伊優回來。
可她回來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伊優似乎變了很多,她不再那麼沉默寡言,甚至會笑,有人去跟她搭話她還會回複,一來一往就聊起來,可聊着聊着大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在說什麼沒人聽得懂,伊優說你們有沒有聽見有鬼在身邊,他們還在笑,可轉天她又說她是湯姆貓,他們知不知道傑瑞在哪裡,她還想抓老鼠呢,改天她又變成了巴啦啦小魔仙,越來越多的人過來看熱鬧,似乎昔日的高嶺之花突然變成瘋子是件極其有趣的事情,周澤楷能做的隻有去找老師維持班級秩序。
沒過幾天,伊優似乎察覺到周圍人看猴子一樣的目光,變得警惕,她帶着敵意觀察周圍的一切,甚至到了神經質的地步,她上課聽不進去課,會抓着自己的頭發喃喃自語,某一次語文課甚至莫名其妙跑掉,周澤楷坐在門邊,第一個起身追了出去。
伊優跑得不快,也不難找,她獨自縮在教學樓樓梯下的角落裡自言自語,語速太快他聽不清,勉強能辨認出來的是帶着哭腔的哭訴,“為什麼這麼看我”“聽我說呀,我好害怕”“不要丢下我”……
周澤楷想同她說點什麼,可正猶豫該說什麼的時候,一愣神的工夫,大概是得知消息的班主任趕過來,她拍拍周澤楷,讓他先回去上課,她自己則耐心地勸哄着伊優從角落出來,她已經打電話叫她姐姐過來了。
那是學生時代的周澤楷倒數第二次見到伊優。
最後一次是在三天之後,伊優得了精神病的消息徹底瞞不住了,在年級乃至學校間流傳開,親眼目睹一切的同學議論紛紛,甚至追着問那天跟出去的周澤楷發生了什麼事,他重重放下筆,站起身來,已經長到一米七的小夥子個頭在班上算得上拔尖,他冷下臉,環顧四周,難得大聲反駁:“她不是瘋子。”
她隻是……沒有找到能夠聽到她聲音的人。
教室裡頓時寂靜下來,許久之後,不知誰小聲說了句“伊優”,周澤楷匆忙回頭,看到比起之前似乎又瘦了一點的伊優,她目光冷漠地掃過教室,包括他,什麼都沒說,身邊高了她一頭的伊優的姐姐望向他,似乎是為了表示感激,勉強朝他笑了笑,然後拍拍伊優的肩膀,“收拾東西吧,走了。”
伊優“嗯”一聲,如同遊魂般飄過他的身邊,周澤楷走過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平日裡本就是木讷不善言語的人,此時更是萬千思緒堵在心口,捋不出分毫,最後的機會錯失,他看着伊優抱着自己的書包,依賴性地牽着伊盛的手,消失在了教室門口,也徹底消失在了他的學生時代。
徒留他滿腹的少年心事與到最後也沒有回應她那一句句哭訴的愧疚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