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日昏迷在了竹林,是我們把你帶回來的。”
蘇绾缡脫離了禁制,退出去了老遠才站定道。
她冷眼瞧着男人痛得捂住傷口,跌落被衾也沒有打算上前為他重新包紮。
待他神智清楚以前,蘇绾缡不會輕易靠近。
聞言,男人眼神轉了轉,似乎是在回憶。
周身濃烈的殺意漸漸消退,唇瓣蒼白得可憐。
他擡眼,眸中的紅血絲已經褪下,像是發病的惡狼終于恢複了理智。
男人看着不遠處的女子,衣衫雖不華麗,卻也是上好布料。
滿頭青絲雖隻有一根素钗,看似低調,可男人卻認得那是上好楠木。
這樣好的木頭,居然隻是用來制作一根素钗。
此女身份絕對不簡單。
“是在下唐突了,抱歉。”
知曉眼前的情況以後,男人開口,微微低了低頭,算作道歉。
可是那眼神卻是一寸一寸将蘇绾缡給全身掃過了一遍。
看似低位,卻骨子裡透着一股傲慢之風。
蘇绾缡沒有忽略男人如鷹的眼眸。
此人警戒心極強,下手快狠準,即便是身負重傷,都不願意輕信他人。
絕非等閑之輩。
右手虎口處指腹處皆有薄繭,想來應該擅長用劍,經常執筆所緻。
繭的厚度不一,一雙手修長白皙,身上除開眼下的新傷,并無過多疤痕。
不是殺手,更像是上位者。
蘇绾缡不動神色收回眼神,“既然公子已醒,小女這就去找大夫。”
說罷,離開了房間。
不顧身後那道灼熱的視線。
早課結束,徐清正總算回了小院。
張大夫已經來看過,驚歎于此人傷勢竟然好得如此之快,感歎果真是命不該絕。
蘇绾缡待在一邊并沒有說話,她進屋時聞見了金瘡藥的味道。
想來還是他信不過他們,自己用了自己帶的上好的藥。
果然,此人身份絕非尋常百姓。
蘇绾缡越來越堅定自己的念頭。
隻要此人傷好,一定要讓他離開。
否則留下此人,隻怕會讓徐清正遭受無妄之災。
“多謝徐兄救命之恩,他日,在下一定湧泉相報。”
“不必客氣。”
徐清正一貫的冷常。
“傷好以後,離開就行。”
話落,不僅僅是陳誦,就連蘇绾缡都震驚了。
沒有想到,徐清正說話竟然這樣直。
陳誦讪笑了笑,“徐兄說的是。傷好以後我一定離開,不給徐兄添麻煩。”
“隻是,還望徐兄能夠幫我一個忙。”
“我本是揚州一路北上的商客,誰知路上遇見打家劫舍的匪徒,叫我與我的仆人走散了。不知道,徐兄可能為我尋尋?”
徐清正沒有說話,看意思是要陳誦繼續說下去。
“在下不才,在上京也是有幾處營生安置。不知道,徐兄可否将這塊玉佩交給城内平樂坊鑼鼓街的繡衣閣掌事?”
陳誦說着話,就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
徐清正埋着頭處理着他換下來的紗布,聞言,隻是輕瞥了一眼。
“我不保證有空。”
“但是我可以問問近日村裡是否有人要進京。”
末了,徐清正又補了一句。
“那就多謝徐兄了。”
陳誦拱了拱禮,擡眼間望了望站在一旁打下手的蘇绾缡。
眉眼間又哪裡見的半分方才的病态,濃黑的眉梢微挑,他輕輕靠在身後的軟枕上,幾乎是充滿玩味的一眼。
蘇绾缡雲淡風輕地移開了眼神。
徐清正不會留他太久,她犯不着與他起争執。
·
蘇绾缡雖然是這樣想,但是陳誦似乎并不太想這樣。
他對蘇绾缡不能算作是針對,但是很喜歡與蘇绾缡說話。
由于他身中重傷,徐清正又有課要上,于是伺候着陳誦換藥吃飯的任務就落到了蘇绾缡身上。
“蘇小姐似乎對我有敵意?”
在再一次被蘇绾缡無視以後,陳誦輕攏上自己腰腹間的衣衫,輕笑道。
“公子說笑了。”
蘇绾缡将換下的染滿血迹的紗布團做一團,丢進了漆盤裡。
她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說話也是淡淡的,充滿了疏離。
眼見她站起身來,陳誦本以為她會像往常一般直接走掉,卻不想這一次,蘇绾缡轉過的身子微微停頓了一下。
她側着臉,白皙冷淡的下颌對着陳誦,“隻是绾缡一向不喜歡不誠實的人。”
陳誦幾不可察的手指輕顫了一番,他擡眼,望着眼前素衣而立卻難掩芳華的女子。
他輕挑了挑眉梢,輕“喔?”了一聲,表示對蘇绾缡的話好奇。
“公子說自己是從揚州來的,一路北上來京城做生意。揚州臨河,商客最是重利,承包往來船隻,是不二之選。運河來往船隻衆多,不可能出現沒有船隻的情況。
绾缡有些好奇,陳公子為何甯願去選擇有劫貨風險的路運繞這一圈遠路,也不願意坐船隻?”
蘇绾缡聲音很輕,看着陳誦的眼睛卻是黑沉沉的。
氣氛頓時僵硬了起來。
“喔,也許陳公子暈船?”
好在蘇绾缡沒有為難陳誦,自己替他想了一個理由。
可話剛一說出,又繼續不留情面道,“可是自己暈船,并不妨礙貨物上船,陳公子竟然要去上京做生意,怎麼還要選擇費用更貴,行程更遠的陸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