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子既然上京已有營生,又為何非要自己親自護送?”
蘇绾缡說着話,一步步靠近床邊,身後窗牖灑下的光影從蘇绾缡身後投射而下。
随着她一步步走進,那縷射進陳誦床頭上的光亮就越來越小,直到最後被蘇绾缡盡數遮擋。
陳誦頭一次感到壓迫,自己一直以來守護着的秘密似乎即将破土而出。
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聰明成這樣,僅僅隻是從他随口胡謅的話術裡就可以找到他的錯漏。
叫他原形畢露。
陳誦藏于被衾低下的手悄無聲息拽緊了拳頭。
蘇绾缡繼續靠近,聲音輕悠悠的,落到陳誦的耳邊卻是壓的實實的。
“要麼,貨物有問題,要麼……你有問題。”
蘇绾缡笃定道。
如果陳誦真的如他所說是一名商客,那麼從他的行為來看,他很是寶貴這批貨物。
甚至不能離開他的眼睛。
而劫匪一般隻圖财,像陳誦這樣重的傷勢,下手的人分明是朝着他的命去的。
總之,無論是貨物有問題,還是人有問題。
……此人都不簡單。
他的存在恐會給長崖村帶來災禍。
蘇绾缡并不打算與這樣的人多有糾葛。
但好在,徐清正也不願意惹事。
總歸他們二人也算是此人的救命恩人,他不會恩将仇報。
待他傷好,就可以離開。
可誰知,這人一直纏着自己,她不打聽這人的事情,他倒是反而旁敲側擊起她的事情來了。
蘇绾缡決定給他一個教訓。
空氣靜默了良久,緊繃的氛圍從二人之間蔓延。
陳誦待在病床上多日,實在無聊。
蘇绾缡就像一個謎,讓他忍不住打探。
他觀察了多日,蘇绾缡似乎不住在徐清正的院子裡,她每天晚上都會離開,然後第二天出現。
……她與徐清正不是夫妻。
明明是鄉野村婦,可是周身的氣度,說話的見解,卻渾不似鄉野之人。
陳誦承認,他對蘇绾缡很感興趣。
于是,病榻無聊,蘇绾缡成了他唯一的樂子。
本是想要逗一逗籠子裡的小白兔,卻不想反而被它跳起啄了手。
毫無抵擋。
鮮血淋淋。
陳誦安逸了這麼久,這下心底又久違地升起了一股危機感。
他心裡反複出現一個聲音,她知道了,她全部都知道了!
陳誦眼裡湧現出殺意。
可還未付出行動,蘇绾缡猝然站直了身子,後退了一步。
窗牖外的陽光此時達到最大角度,毫無預兆地照在陳誦的臉上,刺得他眼睛疼。
蘇绾缡單手擡起,流蘇垂下,一塊玉佩在空中晃蕩。
“公子的玉佩,我會送到公子的人手上。”
這話的意思便是不言而明了。
她不僅很聰明,也很有警戒心。
她看到他眼中的殺意了。
陳誦緊繃的後腰松懈了下來,他又換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怎麼在你這兒?”
蘇绾缡收好玉佩,滑進袖中的裡袋。
“村裡沒有要進京的人。”
“你要進京?”
“與你何幹?”
陳誦笑了。
蘇绾缡,比他想象的還要有趣。
她并不打算去官府舉報他,也沒有要打探他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身份不一般,可她很懂的明哲保身。
反倒是自己,一直在探究她。
方才的話,是對自己的警告。
在成功惹怒自己以後,又立馬亮出底牌,警告他遵守承諾。
她不是什麼都沒有的小白兔,她與他平等地站在競技場。
動手,隻會是兩敗俱傷。
如今,他們是各取所需。
她要他離開,他要她傳信。
可最好笑的是,那張底牌是他親手給出去的。
陳誦覺得有意思極了,怎麼辦,他突然不想離開長崖村了。
看着蘇绾缡走出房間的背影,陳誦無聲勾了勾嘴角。
·
一連幾天,陳誦的傷勢已經好轉不少。
徐清正并沒有找到要去上京城的人,無奈,蘇绾缡隻能自告奮勇接下這門差事。
蘇绾缡這段時間出府實在太過頻繁,雖然蕭執聿并不打探她的事情,可是蘇绾缡到底謹小慎微慣了。
蕭執聿縱容她,可不代表她能蹬鼻子上臉。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于是這一天,蘇绾缡在與陳誦攤了牌以後立馬便去了平樂坊鑼鼓街的繡衣閣。
将玉佩交給了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