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大人隻叫他們看着夫人的安全。
所以輕塵并未盡數上報。
“自己去領罰。”
蕭執聿垂首執筆,冷淡的面孔沒有半分情緒。
聞言,輕塵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知道,面對夫人的事情,大人有多在乎,決不允許有一分一毫的差錯。
今日,自己能夠被輕易放過,輕塵頗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心下保證日後關于夫人的事情定要事無巨細查清上報。
“将這個傳給陸臨。”
輕塵正打算起身離開,下一瞬,蕭執聿的聲音從書案後傳來。
輕塵忙上前接過,待瞧清上面的字以後,心瞬間漏了一拍,滿臉不可置信。
“大人,此舉會不會太過激進?”
輕塵此時已經不怕蕭執聿會責罰自己,剛消下去的冷汗又馬上冒了起來。
大人真要這樣做?
僅僅……因為夫人,就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程訣不過纨绔,我替程伯侯除掉這顆毒瘤,有何不可?”
蕭執聿輕擡嗓音,冷寒聲線帶着淩人的殺氣。
輕塵知道,大人這次是動真格了。
程伯侯府,累累軍功,簪纓世家。
可是三房實在毒瘤,強占地宅,擄娶民女,買賣官職,壟斷鹽行……
三房敢這樣膽大包天,仗的是誰,靠的是誰,為的是誰?
不言而明。
可是蕭執聿一直沒有動他們。
一來,證據不足,既然無法連根拔起,就不要打草驚蛇,不如等待機會,一舉殲滅。
二來,齊王伏誅,朝政絕不會允許再出現一家獨大的局面。聖上多疑,有程伯侯府牽制,蕭執聿這個首輔之位才能坐得穩,坐得長久。
蕭執聿這一路走來,身後沒有世家依仗,全靠的是他自己。
他不是什麼良善之人,雖有安國利民之心,卻更懂得為官縱橫之道。
隻有保住自己的地位,穩住自己的權力,才有能力為更多的人做事。
蕭執聿一向如此。
看利,更重利。
沒有人能夠打亂他的節奏,沒有人能夠值得他撇下一切深謀遠慮,長久謀劃。
這也是他能夠從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白衣走向一朝首輔之位的原因。
他比誰都要堅定,比誰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所以,也比誰都更能忍,更能蟄伏。
可是如今,蕭執聿居然要因為一個女人,因為一件根本沒有成的事情,放棄那麼久的謀劃,隻是為了要讓程訣付出代價,要讓三房悔不當初。
輕塵不明白。
大人走到如今的地位,一路經曆了什麼,他都看在眼裡。
可是如今,大人卻做出這樣在他看來完全是意氣用事的舉措。
可是輕塵信他,即便他認為大人如今的決定很不明智,可是他還是照辦了下去。
事情落實的很快,不多日,一連串的奏折頻頻被遞送了上去。
市井坊巷,流言疊起。
京兆府門,受過三房荼毒的百姓自發列隊,門前鑼鼓不停,喊冤聲震天。
朝廷之上。
衆人屏息斂氣,生怕撞上槍口,承受聖上的雷霆怒火。
“程伯侯。”
聖上風玄率先開口,聲音由金銮大殿上首傳出,帶着渾厚的餘聲傳入大殿上每個人的耳中。
敲得程岩安心口一震。
“臣在。”
程岩安走出列隊,站在殿中。
“近日坊中關于你程伯侯府的流言,你如何看?”
風玄先不問罪,反而詢問起了程伯侯的看法。
“聖上!臣冤枉!程伯侯府冤枉!”
程岩安立馬撩開衣袍跪了下去,“臣的弟弟,絕無可能做那樣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程岩安說道,看似求情,卻三言兩語就将罪責推脫到了三房的身上。
蕭執聿立于一旁,冷眼看着。
果然是個老狐狸。
“是不是陷害,該由大理寺查明定奪。”
風玄顯然并不關心,這罪責由誰承擔。
他風輕雲淡撂下一句,持續了多日,鬧得人心惶惶的案子便正式立下。
上面人的随口一句,主宰着多少人的生死。
可底下的人四處奔波,你走我罰,血雨腥風的一番折騰,最終呈上去的薄薄一張陳詞,卻是壓着無數條人命,無數人的利欲熏心。
真相可能會至,也有可能永遠不會到達。
因為那要多少人的前赴後繼,又要犧牲多少條人命。
風玄看着低下跪着的程伯侯,他揮了揮衣袖,表示叫他回去。
程伯侯畢竟身份年齡擺在那裡,風玄并沒有太過折損他的面子。
衆人心思各異,都拿不準聖上的意思。
早朝退了,一行人有序從金銮殿離開。
蕭執聿剛出金銮殿門,正要踏上白玉台階離開,就聽聞身後風玄身邊的内侍大監喚他,“蕭首輔留步。”
蕭執聿轉頭,眸中并無訝異情緒,他微微颔首,算作見禮。
“蕭首輔,聖上有請。”
大監彎着身子和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