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撐着膝蓋,彎着腰低聲道:“可是,可是你是我的父親啊......”
我難過地擡起頭來看他:“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清醒的樣子。你要麼是在喝酒,要麼是在上床,要麼是在談生意,我甚至連你長什麼樣子,都快記不清楚了。”
“從三年前開始,你就一直在賭錢,一次又一次,從來就沒有個頭。”我說,“你以為你幹什麼都能成功,畢竟白手起家,從山西挖煤的混混變成一個四九城的大亨,至于小小的賭博行業,玩玩也沒關系。”
“但是你現在玩脫了,就想讓我給你還錢了,是嗎?”我将照片一張一張地撕碎,“畢竟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兒子更好控制了。”
“我當時是想不要你的。”謝鴻不為所動,往沙發深處陷了陷,指頭夾着一點猩紅的煙,輕聲道,“沒有娘的孩子,怎麼帶大。”
他不喜歡我,但在貧瘠醜惡的記憶之中,他還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表達過他的厭惡。
我整個人仿佛被推到了谷底,慢慢地道:“四歲,我發高燒,你說你挖了一天的煤,很累很困。我幾乎都快死了,最後是鄰居的阿婆帶我去醫院打的針。”
“六歲,街頭混混看我好欺負,把我圍在牆角打。我哭着回來找你,你說如果我不招惹别人,别人就不會招惹我,然後放任我被欺負。”
“十歲,我站在街頭等你回家過年,但是你卻去了歌舞廳,我最後連頓餃子都沒吃到。”
“十二歲,我突然被帶來了北京,讀了最好的國際學校。但我就是個鄉巴佬,被他們排擠、取笑,你也從來沒有教過我怎麼跟他們相處。”
“十三歲,我拍了人生的第一部戲。很多人為我鼓掌歡呼,但你從未因為我而自豪,隻是在盤算着我能給你賺多少錢。”
我将照片碎片全部扔到了他身上:“現在,你又要用這個東西來威脅我。你不想要我,我也從來沒有選擇過你來當我的父親。”
“是嗎。”他笑了笑,閉上眼睛,“說實話,如果能用你的命來換那個女人的命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那麼做的。”
那天之後,我的工作行程再一次變得密鑼緊鼓起來。混賬老爹真的欠了非常多錢,要債的穿着标準的港仔小西裝,都追到老爹公司裡去了。
謝鴻變賣了不少古董,從頭至尾,齊虎都沒表現出什麼特别的情緒。他倆就純屬一丘之貉,一個明壞一個暗壞,我沒有任何辦法。
梁南道順利畢業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幹,并不能像助理一樣日日陪在我身邊。
我清楚地知道,隻要我倆還在一起一天,混賬老爹就不會斷掉任何一絲割他韭菜的想法。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要分手。
梁南道這人不好糊弄,我隻得慢慢開展着分手計劃。他經常給我發信息,我從一開始的句句有回應變成三言兩語的糊弄,最後索性不回。
他也察覺到了我的漫不經心,但是權當我工作壓力大,反來體貼我,弄得我一陣心酸。
在新劇組裡,有一位和我年紀相仿的小生,叫劉澤宇,是圈裡大家心知肚明的gay。
為了擺脫梁南道,我故意與這位小生拉拉扯扯,并且叫人放風出去。
殺青那天,王希文沒有從美國回來找我喝慶祝酒,反倒是梁南道來恭喜我又一次将工作順利告一段落。
我沒有想到他會來,心裡一陣做賊心虛的慌張,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說我故意放風出去的謠言。
我們回到了住的橫店,一進門他就把我摁在牆上親,但我伸手擋住了嘴唇。
梁南道怔了怔,尴尬地起身:“......是不是拍戲太累了?你最近信息也總是不回。”
我直截了當地問:“你聽沒聽說?”
“什麼?”
“我跟劉澤宇的事情。”我說。
梁南道還以為我在調情,便道:“聽說了,我還沒找你算賬-----”
我打斷他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一種可怕的寂靜突然降臨在屋子裡,這話是如此的簡潔明了,直擊人心,一向受萬人追捧的梁南道想必從未遇到過這樣棘手的境遇。
梁南道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看着他臉上的不可置信,雖然蓄謀已久,但我仍忍不住感到一陣心如刀絞:“抱歉,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說,但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輕聲問:“為什麼?”
我道:“我不是個長情的人,認真的時候挺認真,不想玩了的時候就是真不想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