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步一頓,隻聽身後那人緩緩躺到床上,說:“朝陽啊,你混了這麼多年,還是會習慣性地把事情都想得那麼簡單嗎?”
“你……什麼意思?”
“你會知道的,先回去吧。”謝鴻說,“哦,對了,說句題外話,葡萄很甜。”
我頓時感到渾身冰冷,以往長期的經驗告訴我,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奇怪的是,想象中的災禍并沒有降臨,我安安穩穩地過了半年日子,甚至順利開拍了新電影-----《昨日重現》。
但是拍到一半的時候,就出大問題了。我發病時做過不少蠢事,比如辱罵粉絲、經紀人,甚至直接對助理大打出手過,一夜之間,網上就突然鋪天蓋地的出現了我這類的黑料。
梁南道面色沉重地看着網上的輿論,說:“你先回去一趟,和經紀人溝通方案,必須把這波罵聲先壓下去,否則很可能影響到電影。”
事已至此,我心中其實已經明白了大概。
恐懼像降臨的黑夜将我籠罩,我痛恨自己的無能,愧對于梁南道對我的信任,但也希望有人能陪陪我。
我暫且放過自己,向他發出了呼救:“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他揉了揉眉心,道:“劇組這邊走不開……”
我看出了他的疲憊,業内人常說拍戲如行軍打仗,所以他作為“軍師”,的确很是辛苦。
這四年來的再次相處,我其實是知道他放不下我,否則他也不會既給了我翻紅的機會,又給了我禦用男主角的頭銜。但他做了這麼多的讓步,我卻一直沒有給他當年分手的真正解釋。
我并不是喜歡這麼吊着他,好顯得自己魅力很大。隻是我雖然本性不壞,但是做出的所有事情都與“胡作非為”、“不識大體”兩個詞挂鈎,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才能讓他信我。
這麼想來,我也遺傳了老爹的混賬。
梁南道想了想,似乎是要決定陪我。但最終我搶先一步改變主意,搖頭笑笑:“我也就是随口一問,你安心拍攝,我很快就回來啦。”
後來回想起來,那時,我的精神狀态已經到了一種無比糟糕的地步。
但有時候,瀕臨絕望的人會表現得比誰都冷靜,直到事态無法控制的那一刻,大家才知道----哦,那人瘋了。
總之,回到北京後,我就馬不停蹄地到了公司,打開齊虎的辦公室。
齊虎坐在辦公椅上,似乎已經等我很久了。他擺擺手,示意我坐。
我開門見山地道:“那些東西,都是你發的。你想用這個告訴我,我可以不繼續和公司續約,不繼續拍戲賺錢,但你們手裡還有很多能影響梁南道新電影的黑料,想要怎麼折磨我就怎麼折磨我。”
齊虎點點頭,說:“很準确。”
“所以,我爹一開始就不打算讓我退圈。他知道,用這種方式威脅我,比大發雷霆更有效。”
齊虎說:“也不算吧,這個方式還是我提出來的。所以,你要選擇我繼續放黑料,還是幫你洗白?”
憤怒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我猛地抓起桌上的鋼筆,用筆尖抵着他的喉嚨:“你他媽的敢不敢再說一遍……”
齊虎冷冷地看着我,偏了偏頭,讓喉結遠離筆尖:“看來你還沒想好啊。晚上公司有宴會,宴會結束後,告訴我你的選擇。”
之後的記憶我有點記不清了,隻知道自己去參加了宴會,還似乎在角落裡喝了不少香槟。
大家似乎都很高興,公司出手闊綽,定了個超級大的水果蛋糕,看起來還蠻好吃。
臨近宴會尾聲,齊虎坐到我身邊,問:“考慮好了沒有?”
他正用刀子對付一塊牛排,見我沒出聲,将油膩膩的刀子停在我的手腕上:“威脅那套對我不管用的,謝大明星。我不信你能恨我恨到殺了我。”
我已經快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隻感覺每一次呼吸都承載着難以壓制的怒火。
刀尖反射出頭頂的燈光,随着齊虎手腕的晃動,它似乎會不斷地閃爍。
那麼,用血覆蓋,會将它的光芒隐去嗎?
這麼想着,我抓住了齊虎的手,讓自己的手腕從刀尖上劃過。
鮮血頓時崩出,齊虎大吃一驚,道:“謝朝陽,你幹什麼!”
見到血色的那一刻,我整個人興奮起來。齊虎開始與我搶奪手中的刀具,周圍有人大叫保安,嘈雜的聲音全都像血珠一樣濺到我的耳朵裡。
齊虎低聲威脅道:“繼續胡鬧,你就不怕明天新聞标題----”
“你、閉、嘴。”我一字一頓地道,随即像頭不受控制的牛朝他撲上去。
我們扭打起來,我試圖一拳又一拳地錘他臉,什麼話都不顧後果地從嘴裡崩:“你想讓我繼續給你賣命?笑話!
“之前我們公司死的那個演員,說起來也是你害的吧?你害了一個人還不夠,你還要來害我,讓我一輩子給你賺錢,我呸!”
齊虎臉色刷一下變白了,堂堂一個公司老闆,被我這麼揭老底,這麼按着打也是頗沒面子,竟然拿酒瓶子來砸我。
劇痛已經不能讓我清醒,齊□□到我身上,生怕我抖摟出更多不能講的話,便要掐我脖子捂我的嘴。
我艱難地喘氣,随手在地上摸索着,握住了那把刀。
保安紛亂的腳步聲靠近了,我嗅到一絲興奮,随即毫不猶豫地将刀子刺入了齊虎的胸膛。
不像電影中那麼幹脆,那麼簡單,濃稠的血緩緩流淌而出,周遭響起刺耳的尖叫聲:“殺、殺人了!”
齊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垂頭看着自己胸前的刀,喉嚨裡發出咕噜咕噜的響聲:“你……”
“死不了吧?”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嘴裡發出夢一般的呓語,“你說的,死不了。不管我曾經怎麼跟你說我多麼難受,多麼想死,你都說,死不了。你永遠都覺得我能一直被你控制着賺錢,一直都覺得我生命的價值沒有賺的錢重。”
我将刀子從他身體裡拔出,在兩股力量将我們拉開之時,把刀再次刺入他的腰部。
那一瞬間,我清晰地聽到了肌肉被鈍刀尖撕裂的聲音,仿佛白花花的豬肉表皮與其下的結締組織被剝離開來。
安保将我按倒在地,将我的四肢牢牢鎖住。
我緩緩閉上眼睛,意識模糊中,聽見警笛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