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親的債務危機正将整個家族拖入深淵,王希文不得不中斷在美國的學業,回來挑起家裡的重擔。而我,躁郁症反複發作,情緒極不穩定,執意要把自己的全部積蓄塞給他,想幫他渡過難關。可我忘了,王希文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我早該明白的。
在争執中,我失控地砸碎了王家祖傳的青瓷花瓶,王希文沖我大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永遠隻會用這種蠢笨的方式解決問題!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早已忘了我當時是怎麼回應王希文的話,我隻記得,我幾乎是落荒而逃。那時候處于深冬,路上風很冷,我回去後還生了場重病。
而至于我和劉澤宇,完全就是作孽。我當時急着和梁南道分手,并沒輕沒重地撩撥他,到最後,我和梁南道确實是分了手,但是劉澤宇這鳥人竟纏上了我,我大費周章才将他甩掉。
“謝、謝----”醉酒的王希文暈乎乎地看着我,喉嚨裡還堵着倆字還沒完全說出來,就猛地彎下腰捂住嘴。
“我靠,等等,你别吐我身上啊!”劉澤宇迅速拉開廁門,将臂中人往裡一送,王希文便撲到馬桶邊狂吐起來,“嘔!”
混合着酒味與胃酸的氣味在空中彌漫,我匆匆關上水龍頭,蹲下身将王希文脖子上的領帶松開。
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氣,胡亂地按下沖水鍵,仰頭靠在廁所隔闆上喘着氣。盡管看起來有些虛脫,但是我看着王希文那副疲憊但依舊富态盡顯的樣子,便知道他過得并不差。
我仰頭望着劉澤宇,問:“你們到底是在幹什麼,醉成這樣。”
劉澤宇聳了聳肩,我看他那副耳根紅彤彤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也喝了不少。
“我去拿杯水給他。你要嗎?”劉澤宇說。
我說:“不用。我沒怎麼喝。”
等到劉澤宇将溫熱的醒酒湯裝在紙杯裡飄飄然進來,我就拍了拍王希文的臉,命令他張開嘴。
王希文似乎已經睡着了。他蠕動着嘴唇,喝了一點也撒了一點,發出半夢半醒的呓語。我努力去聽,實在不知道這人到底在說什麼鳥語。
劉澤宇抱着手臂,靠在牆上面無表情地說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得和我一起把他扛下去。”
我說:“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幹的。”
“好好好。”劉澤宇用冷水沖了把臉,歪着脖子活動了幾下筋骨,“來。”
走出幾步,我算是明白劉澤宇為什麼擺出那副表情叫我陪他扛着王希文了。我們一左一右地扛着他,就像背着一袋沉甸甸的面粉。他肚子圓滾滾的,西裝扣子已經崩開,襯衫下垂像一面投降的白旗,随風飄揚。
“我說,這家夥是不是又胖了。我印象去年他沒這麼重啊!”劉澤宇喘着氣,試圖把王希文往上提了提,“謝朝陽你現在體力挺好啊,雖然看着還是瘦不拉幾,但似乎耐力還不錯!”
我看似沒吭聲,隻是默默調整着姿勢,但其實我快要被王希文勒死了。我嚴格懷疑劉澤宇根本沒用勁,因為他的腳步很輕,我的腳步很沉。
王希文夾在我們中間,嘴裡還在嘟囔着什麼,偶爾冒出一句“再來一杯”,然後開始哼起一首老調的歌。
“謝朝陽,往左一點。”劉澤宇指使着,“要撞柱子了。”
此時此刻我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哀嚎:“靠,我的腰!劉澤宇,你那邊能不能使點勁?我感覺我這邊快斷了!”
“我已經在使勁了,肯定是你那邊沒站穩。”
我說:“你放屁。”
我們半拖半拽,最終将王希文塞入車後座。劉澤宇鑽進副駕駛,跟司機說了個地址,餘光便看見我也坐到後座椅上了。
他問:“蹭車?”
“你一個人,能把他扛回公寓嗎?”我反問。
劉澤宇嘴角翹了翹,說:“真是好心。司機,那不去我剛剛說的那個地址了,去另一個。”
我有些吃味,用盡量平淡的語氣說:“你們挺熟。”
“還行吧,我們經常一起喝喝酒,談談生意。”
待我們到達王希文居住的高級小區,黑色奧迪車尾噴出灰色的尾氣揚長而去之後,我看着劉澤宇的表情,才發覺這件事情有那麼一絲的不對勁。
“王希文住幾單元幾号樓幾幾幾?”我問。
“我忘了。”劉澤宇說。
“那你為什麼送他回他自己家?”
“因為我以為你知道啊,我本來和司機說的地址是我家,結果看你那麼胸有成竹,我就換地址了。”
我嘲笑道:“連他住哪你都不知道,看來也不是很熟。”
“誰有事沒事老往别人家跑?”
“那說明你們不夠熟。”我說。
我們眼瞪眼,最終決定把睡得死沉的王希文弄醒。不遠幾步有個噴泉,底下大理石壁裝着的燈光全開着,水光輝映,挺有格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