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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忙着呢。”
路桐珂隐隐感到肩膀上被一隻手搭了上來。一轉頭,是原本還在休息的常捷。
“哥。”董傅際見他回頭就順道打了個招呼,眼睛都沒離開過電腦。
路桐珂不着痕迹地掃了眼,後面空蕩蕩的便随口道:“文芮青呢?”
“後面吧,”常捷回頭看了看,“姜法醫不放心,愣是一塊過來。”
聽到這個名字,路桐珂有些頭疼:“怎麼回事?”
“路隊不待見我?”姜離樹面無表情的臉上眼鏡微微下滑。他推着輪椅,上面的人帶着口罩,腿上蓋着毯子,一副不願多說,恨不得當場離世的模樣。
路桐珂看出了文芮青想裝死的樣,也沒再多說什麼,瞥了眼後就去了隔壁辦公室。
“芮青,這怎麼回事啊?”常捷蹲下身,不放心地問了問。
姜離樹一副“你自己看着辦”的态度也不好再裝死,文芮青掀了毯子,把褲腿卷了上去:“沒事,就是之前腿劃破了,跑的時候又裂了。這不是上裝備了嘛。”
他無所謂地笑着,沒有說出實情,隻是拍了拍被紅藥水塗得慘不忍睹的小腿:“放心,明天就好了。”
“那就好,”常捷嘴上這麼說着,但總歸還是不太放心,又囑咐一句。“小心點點昂,别碰水。”
二隊資料出的快,一個半小時,厚厚的一沓材料就交到了路桐珂手上。
“春佛花真,中钊市信衆的本地酒店,在外的名号是打造所謂最舒适方便的休息酒店,實則不然,可查到的灰色産業鍊衆多,包括但不限于涉黃,涉黑,有可能拐賣人口甚至販毒。”章倩在白闆上貼上一張酒店正面照片。她用黑色水筆向下打了個箭頭,“酒店挂在周峻名下,實則其控股跟主管毛峥五五開。”
“毛峥手下主要是畢傲敬、畢淑愈、羅輝順和東來。其中畢家兩兄妹跟毛峥三人還有叔侄關系。毛峥平時不參與酒店管理,隻有決策時出面,平時都是歸兩兄妹畢傲敬和畢淑愈打理,之前一個管理對外業務,一個是内勤。在妹妹死後則全權交由畢傲敬一人。”
“三年前畢傲敬拉人入夥,表面分權,将部分管理交給妻子。但還給自己的表弟範衡開後門,讓其入職,挂着前台的職位,實則他人從沒去過酒店。”
常捷坐在下面盯着白闆若有所思:“那羅順輝和東來呢?”
“這個說起來就有意思了,”章倩在兩人旁邊打了個問号,“羅順輝在灰色産業上做事,但東來從始至終都沒出現過,以至于酒店裡有人一直都在懷疑是否真的存在這個人,可偏偏每次發工資都是由這個東來的名義發的。”
“你們這都市中心了,一個黑勢力那麼幾年都沒鏟除?”姜離樹原本打算送了文芮青後就走,但考慮到不方便,還是多留了一會兒。
章倩點點頭:“這個酒店其實我們在三年前,也就是縱火案的時候已經在收集證據了,但一直都沒有完整的證據鍊。他們很會藏,頂多被報上來一個涉黃,不能完全定重罪,所以一直在收集證據。”
路桐珂撐着下巴思考,無意瞥見旁邊的文芮青。他靠在輪椅上,臉上的血也被處理幹淨,又恢複了之前俊秀的模樣,隻是平白多出些病弱,給人一種喘氣都費勁的感覺。眼睛還在看白闆,可目光完全渙散。表面上像是在思考,其實是在發呆。
文芮青這個發呆倒是不分場合,随時随地都可以。
他起身在文芮青面前打了個響指:“還有别的嗎?”
“昂,還有。”章倩回過神來,“你們去的柳益新城實際上就是春佛花真的員工宿舍,裡面都是他們的人。還有那個向頌集團,真有那号公司,不過沒查出來什麼不對勁的。”
路桐珂點點頭,眼睛卻看着文芮青。他一副被吓一跳的模樣,跟上次如出一轍。
“人都抓來了,”門被敲了敲,一個腦袋探了進來,“都審嗎?”
“都審。”路桐珂了解的差不多了,對着辦公室裡的衆人道,“大家都辛苦了,給大家休息一天。都回去吧。”
其實隊裡面忙起來連軸轉幾個星期都不休的時候也有,但這次原來隻是給信衆那邊搭把手,沒想着會有那麼一連串的事兒,這下案子還沒結,團隊骨幹都累得不行。路桐珂深谙“韭菜也要留着根,一茬一茬地割”的道理,幹脆直接讓大家都休一天,精力充沛了才好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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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隊人多,再連着二隊的人全都去審這些剛抓回來的。姜離樹運氣很好,在市局碰上了自己之前的博士導師,過去聊了兩句。現在隻剩下文芮青和路桐珂兩個人。
文芮青按下按鈕,輪椅默默跟上前面的路桐珂。
男人背寬,一看就是練過的那種,襯衣下的肌肉緊實,線條被硬挺的襯衣勾勒的恰到好處。
“去酒店嗎?”文芮青收回視線,垂眸想了想章倩剛剛分析的思路,開口道。很快他發現自己的話很有歧義,怎麼看怎麼像是個約炮的口吻。
路桐珂明顯頓住,他蹲下身跟他平視,灰色朦胧的瞳孔被上眼睑壓住,看着不太高興,嘴角也繃得筆直:“你都這樣跟你同事聊天?”
“不是,”文芮青愣了一下,自從見面到現在,除了一開始在樓梯間那次針鋒相對,路桐珂還沒過太大的情緒起伏。明明很久沒相見了,但他莫名察覺到路桐珂很生氣。甚至說是非常生氣,跟樓梯間那次宣洩情緒不同,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他沒想到路桐珂這種反應,隻好趕快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們要不一起去酒店看看?”
“别了吧,”路桐珂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所裡剛把人都抓回來,現在去幹嘛?再說誰會讓你進去?”
文芮青沒反駁,他很快想起什麼,于是變戲法似的指尖莫名多出兩張票。
“那拍賣會呢?路隊賞臉去一下怎麼樣?”
文芮青下意識抿唇後舔了舔:“去嗎?”
路桐珂眉頭微蹙,他抽出票,上面地址寫的是【柳南區究佩大道熹添橋館】,跟自己手上的那張一模一樣。
文芮青怎麼會有?
“去嗎?”文芮青沒有任何解釋隻是微張着嘴打了個哈欠,看上去滿臉倦容不甚在乎。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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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車抵達柳南區熹添橋館,離拍賣會開始還有兩個小時,門口雖然已經準備好,但維護場館秩序的保安還沒出現。
路桐珂去看旁邊的文芮青,半晌才忍不住開口:“你确定就穿成這樣去?人家不會讓你進去的。”
文芮青聽得滿頭問号:“這跟我穿着還有關系?”
“人家是有錢人的聚會,你穿成這樣進去被丢出來的可能性太大了。”
兩人四目相對後無言。
“走吧,附近有個商場,進去買套衣服先。”路桐珂開了車門,解掉安全帶。
文芮青倒沒想到自己出來查點線索還得貼錢進去,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路桐珂閉眼,一秒猜出對面人的顧慮。他歎了口氣,不由分說地将文芮青橫打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