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先别慌,咱們一起解決問題。”鄭旭先是安撫了衆人一句,然後走到許一娜和沈逸中間,目光沉穩地看着他們,“我知道你們倆都是為患者好,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咱們得趕緊商量出個辦法。”
他轉向沈逸,語氣平和卻透着專業:“沈逸,你擔心顱内出血危及生命,這點沒錯,但一娜考慮的血壓問題也至關重要。我覺得咱們可以這樣,先不貿然轉運做全面 CT,而是立刻請神經内科和神經外科的專家過來緊急會診。他們經驗豐富,通過一些簡單的體格檢查、眼部體征觀察,再結合現有的生命體征數據,或許能初步判斷顱内損傷的大緻嚴重程度,讓咱們心裡有個底。”
鄭旭停頓片刻,接着看向許一娜:“同時,一娜,咱們不能幹等着。在專家趕來的這幾分鐘裡,按照你說的,先用藥物穩住血壓,洋洋,你去把多巴胺準備好,調整到合适劑量,随時待命。另外,讓小靜去聯系血庫,再次确認血源充足,以防後續大量輸血需求。”
他又環顧一圈,對大家說:“小莞,你協助一娜密切關注各項監測數據,一旦有任何細微變化,立刻彙報。沈逸,你這邊先把開放性傷口處理好,盡量減少出血,做好固定,防止二次損傷。”
許一娜聽了鄭旭的安排,心中的焦慮稍稍緩解,她知道這是當下比較周全的做法,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沈逸雖然還是眉頭緊鎖,但也意識到鄭旭的方案兼顧了雙方的顧慮,咬了咬牙說:“行,就按鄭旭說的辦。”
衆人立刻行動起來,急診室裡又忙碌而有序地運轉開了。鄭旭親自去聯系神經内科和神經外科專家,語氣急切又條理清晰地說明了患者情況,請求他們以最快速度趕來會診。
幾分鐘後,專家匆匆趕到,迅速對傷者進行了初步檢查,結合各項體征給出了初步判斷:顱内損傷雖嚴重,但暫時沒有即刻緻命的大出血迹象,建議先在急診室穩定生命體征半小時,期間持續觀察意識、瞳孔等變化,同時做好随時轉運手術的準備。
等患者穩定後,許一娜摘掉醫用手套扔進圾桶裡,轉身走出急診室。沈逸匆匆交代了聶莞一句,便緊跟了出去。
十一月初的雪,洋洋灑灑地飄落,給醫院的庭院裹上了一層銀白。一處無人的角落裡,許一娜望着窗外的飄雪,思緒漸漸飛遠。晶瑩的雪花紛紛揚揚,似是要掩蓋這世間的喧嚣與紛擾,卻怎麼也撫不平她心底的波瀾。
“一娜……”沈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着幾分小心翼翼與歉意。
許一娜身子微微一僵,沒有回頭,隻是輕聲應道:“有事嗎?”
沈逸緩緩走近,站在她身旁,一同望向窗外的雪景,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剛才,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沒有考慮周全,還差點耽誤了救治患者。”他的聲音裡滿是懊悔,呼出的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一團團白霧。
許一娜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有什麼錯?你一直都那麼專業,那麼自信,今天不也還是堅持自己的判斷,想要最快地解決問題嗎?”話語裡的酸澀清晰可聞。
沈逸聽出了她話裡的委屈,心中一緊:“一娜,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在那種緊急關頭,我滿心隻想着不能讓顱内的損傷惡化,卻忽略了患者當下脆弱的生命體征,更忽略了你的意見。咱們共事這麼久,我還不了解你嗎?你提出的每一個擔憂都是為患者着想,是我被緊張沖昏了頭腦,才和你吵了起來。”
許一娜轉過頭,對上他的目光,眼中的霧氣在清冷的空氣中仿佛要凝結成水珠:“沈逸,我隻是害怕,害怕因為一個錯誤的決定,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沒了。咱們背負的是生的希望,每一步都得慎之又慎。”
“我懂,一娜,是我辜負了這份信任。”沈逸的眼神黯淡了幾分,“這段時間,我也感覺到你在故意避開我,是我讓你不開心了,對不對?”
許一娜垂下眼簾,避開他那熾熱的目光,輕輕的搖了搖頭,聲音細如蚊呐:“沒有,你沒有做錯什麼。”
沈逸卻輕輕擡起手,似是想要觸碰她的肩膀,卻又在半空中頓住,最終隻是無奈地放下,苦笑着說:“一娜,别騙我了,我能感覺到。”
許一娜心裡亂的很,忙打斷沈逸的話:“好了,你别在說了,沒什麼事我忙去了。”
說罷,許一娜逃也似的快步離開,留下沈逸……一人在原地,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滿心惆怅。
吃午飯的時候,許一娜獨自坐在一角,餐盤裡的飯菜幾乎沒怎麼動。她手托着腮,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飛雪,思緒還在剛剛那場激烈的争執和與沈逸的對話中徘徊。
聶莞端着餐盤,目光在食堂裡搜尋了一圈,就看到許一娜獨自坐在一角,單薄的身影與這個嘈雜熱鬧的環境格格不入。
聶莞心裡歎了口氣,快步走了過去。她輕輕拉開椅子,在許一娜對面坐下,臉上挂着溫和的笑:“一娜,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發呆呀?飯菜都快涼了,多少吃點。”
許一娜回過神,看到是聶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不太餓,你吃吧。”
聶莞看着她眼下的烏青,輕聲說道:“我還不知道你,肯定是心裡有事。一娜,咱們同事這麼久,我早就看出你最近狀态不太對勁兒了,你和沈醫生之間到底怎麼了?”
許一娜眼神閃躲了一下,低下頭,用筷子無意識地戳着餐盤裡的米飯:“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聶莞伸出手,覆在許一娜的手上,輕輕拍了拍:“一娜,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鄭醫生?”
許一娜的臉頰微微泛紅,她慌亂地避開聶莞的目光,裝作若無其事地撥弄着飯菜:“莞莞,你想多了,我和他就是普通的同事而已。”
聶莞一臉狐疑地看着她,撇了撇嘴:“一娜,你就别嘴硬了。咱們都是女人,我還能看不懂你這點小心思?你看沈醫生的眼神,和看别人的都不一樣,裡面藏着關心,還有……我說不清,反正就是不一樣。”
許一娜的心跳陡然加快,像是被人戳中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喉嚨幹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道:“就算是又怎麼樣呢?他那麼優秀,身邊圍滿了欣賞他、向他請教的人,我……”
“哎呀,一娜!”聶莞忍不住打斷她,眼睛亮晶晶的,“你也不差呀!你業務能力強,對待病人又耐心細緻,每次病曆整理得那叫一個井井有條,科室裡誰不佩服你?你可别妄自菲薄。”
許一娜苦笑着搖了搖頭:“這不一樣,莞莞,你不懂。在專業上,我确實盡力做到最好,可感情的事,不是努力就行的。”
聶莞看着她這副落寞的模樣,心裡一陣心疼,她湊近一些,壓低聲音說:“一娜,不管你心裡怎麼想,一直憋在心裡總歸不是個事兒。要不,你找個機會和沈醫生好好聊聊?把心裡話都說開了,不管結果怎樣,也總比你現在這樣整天愁眉苦臉的強,你說是不是?”
許一娜沉默不語,隻是眼神愈發黯淡。
聶莞見狀,眼珠一轉,又換了個歡快的語氣:“對了,一娜,明天咱們都休息,你來我家玩吧!洋洋和小蕊、小靜她們也都去,咱們好久沒聚在一起放松放松了。你最近壓力這麼大,正好趁這個機會,把煩心事都抛開,咱們一起做做美食,看看電影,好好樂呵樂呵。”
許一娜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怕我去了會掃大家的興,我沒什麼心情……”
“說什麼呢!”聶莞佯裝生氣,“你可是我們的主心骨,少了你哪行啊。大家都盼着你去呢,你要是不去,我可就生氣啦。”說着,還故意撅起了嘴。
許一娜被她這副模樣逗得忍不住笑了:“好啦,我去還不行嘛。”
聶莞這才滿意地笑了:“這就對了嘛。明天早上我給你發地址,我搬新家有段日子了,你還沒去過呢。你可不許放我鴿子啊。咱們把那些糟心事都扔到九霄雲外,痛痛快快地玩一天。”
許一娜點了點頭,心裡湧起一股暖流。有這樣一群貼心的同事,或許真的能讓她忘卻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