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北方,四點半的陽光依舊濃烈。醫院大樓的玻璃幕牆折射着刺目的光,空氣裡浮動着令人煩躁的熱浪,蟬鳴聲不知疲倦地從綠化帶的枝葉間傳來。
陳景淮的銀色越野車穩穩地停在了醫院側門樹蔭下,車窗半搖着,空調冷氣混着雪松味的車載香薰飄出來。聶莞快步走來,淺藍碎花連衣裙被風吹得輕輕揚起,發梢黏在泛着紅暈的臉頰上。
“這天簡直能把人烤化了。”聶莞拉開車門,一股涼意頓時驅散了周身的燥熱。她伸手攏了攏被汗濕的碎發,瞥見副駕駛座放着杯冰檸水,吸管上還凝着水珠,“你特意買的?”
陳景淮發動車子:“這天太熱了,喝點冰的涼快一下,不過不要喝的太多,小心肚子疼。”他的目光掃過聶莞眼下淡淡的青影,指腹無意識摩挲着方向盤,“空調溫度調低點?”
“不用,這樣正好。”聶莞喝了口冰檸水,涼意順着喉嚨滑下,總算壓下了幾分暑氣。車窗外,街道兩旁的柳樹葉子被曬得蔫頭耷腦,行人都行色匆匆,恨不得鑽進每一處有空調的角落。
當車子停在火鍋店門口時,熱浪再次将兩人包裹。聶莞擡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看陳景淮繞過來替她開車門,他的額角也沁出了薄汗,白襯衫領口微微濕潤。
“走吧。”陳景淮伸手虛護在她頭頂,生怕她被門框撞到,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聶莞心頭一暖。
推開包廂門的瞬間,撲面而來的冷氣與喧鬧聲裡,崔洋舉着果汁蹦過來,發梢别着的珍珠發卡随着動作輕晃:“陳哥,可算把你們給盼來了!這天氣,路上沒中暑吧?”
美琳誇張地扇着扇子:“快進來,這裡的空調開得可足了!”
鄭旭笑着起身挪位置,順手将菜單往陳景淮面前推了推:“陳哥,今天随便點,今天我跟洋洋請客。”
小蕊笑着說道:“對對對,陳哥,今天借你的光,咱們好好的宰鄭旭一把,别客氣!”
吳峰和小靜坐在對面,笑了笑說道:“陳哥,恭喜你以後重獲自由,我們大家夥可都盼着你出來一起聚聚呢。”
這時,沈逸推門而入,許一娜手裡拎着精緻的蛋糕盒,眉眼彎彎:“路上堵車,我們特意帶了甜品賠罪。”
火鍋咕嘟冒着熱氣,毛肚在紅油裡翻滾。陳景淮夾菜的手頓了頓,看着滿桌熟悉的面孔——崔洋往鄭旭碗裡挑香菜,美琳舉着手機給小蕊看新追的劇,吳峰正小心翼翼地給小靜剝蝦。氤氲的香氣裡,他忽然覺得眼眶發燙,舉杯時聲音不自覺發沉:“謝謝大家,這杯我幹了。”
“哎等等!”美琳突然放下筷子,塗着豆沙色口紅的嘴唇彎成狡黠的弧度,“先都别喝,我提議咱們先敬崔洋一杯!”
衆人面面相觑時,崔洋的臉“騰”地紅透,揪着鄭旭的袖子小聲嘟囔:“你說還是我說?”
“洋洋懷孕了!”鄭旭接過話頭,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此話一出,包廂裡瞬間炸開了鍋,美琳誇張地拍着桌子:“鄭旭你可以啊!才結婚一個多月就搞定了?”
小蕊湊過去捏崔洋的臉:“快說,是不是早就預謀好了?”
聶莞驚喜地握住崔洋的手:“天啊洋洋,恭喜你!這可是我們科室今年第一個‘好孕’!”話音落下時,心底卻泛起一絲酸澀。去年和陳哥在一起的時光,兩人從未刻意避孕,可命運似乎總愛開玩笑。她下意識偏頭看向陳景淮,卻見他的手已經悄悄覆在她膝頭,指腹輕輕摩挲,像在安慰她一樣。
崔洋臉色紅紅,說道:“其實我想着在晚點要孩子,可是阿旭年紀大了,他們家人都很着急,再說孩子生下來也不用我帶,我想了想,那就生吧,早晚都要生的。”
話題很快便轉到了許一娜和沈逸的婚事上。沈逸用公筷給許一娜夾了塊嫩牛肉,語氣裡滿是寵溺:“我和一娜的婚禮定在十月一,到時候各位可都得來捧場。”
衆人立刻起哄要當伴郎伴娘,許一娜臉頰绯紅。聶莞握住許一娜的手,很真誠的說了句:“一娜,恭喜你啊。”
回家的路上,月光透過車窗在聶莞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陳景淮突然将車停在路邊,解開安全帶将人摟進懷裡:“别想那些。”他下巴抵着她發頂,聲音低沉卻堅定,“我們的日子還長着呢,順其自然就好。”
七月的蟬鳴聲裡,陳景淮開着車帶着聶莞再次來到他的家鄉。聶莞攥着從花店裡買的白菊,看着漫山遍野的青綠在眼前鋪展,去年的光景曆曆在目。
陳景淮握着她的手走向父母的墓碑前,指尖撫過碑上斑駁的刻痕:“爸,媽,我帶莞莞來看你們了。”
山風掠過耳畔,聶莞将花束輕輕放下,忽然想起父母電話裡那句“隻要你喜歡”。她靠在陳景淮肩頭,聽着他講述兒時在山裡追野兔的趣事,心裡的陰霾漸漸被山間的清風吹散。
第二天清晨,山間還飄着薄霧,陳景淮帶着聶莞又去了他兒時的秘密基地。
兩人沿着一條隐秘的小徑徒步而上。穿過茂密的灌木叢,眼前豁然開朗,一座被蒼松翠柏環繞的山頂平台出現在眼前。平台邊緣是天然形成的青石崖壁,崖邊長滿了紫色的野杜鵑,雲海在腳下翻湧,遠處連綿的山巒若隐若現,宛如一幅水墨畫卷。
陳景淮牽着聶莞的手,走到崖邊一處凹陷的青石凹槽旁,“小時候我經常一個人坐在這兒發呆,看雲卷雲舒。”他輕輕撥開垂落的藤蔓,露出一片鋪滿柔軟苔藓的角落,“就這兒,坐吧。”
聶莞挨着陳景淮坐下,感受着山間清涼的風拂過臉頰。“沒想到時隔一年又來到了這個地方。”她輕聲說,“這裡可真好啊,好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陳景淮側頭看着她,眼底溫柔:“是啊,隻有風聲、雲聲,還有......”他的聲音漸漸低沉,“還有我的心跳聲。”說着,他緩緩靠近,溫熱的呼吸拂過聶莞的臉龐。
聶莞微微仰頭,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陳景淮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低頭吻住了她的雙唇。這個吻輕柔而纏綿,帶着山間草木的清香,又飽含着深深的眷戀。聶莞閉上眼睛,雙手環上他的脖頸,回應着這份熾熱。
随着吻越來越深,陳景淮輕輕将聶莞放倒在柔軟的苔藓上。四周靜谧無聲,隻有彼此急促的呼吸聲。聶莞沒有抗拒,任由愛意将兩人淹沒,在這片被雲霧環繞的仙境中,他們徹底沉淪在了對方的懷抱裡。
事後,聶莞蜷縮在陳景淮懷裡,臉頰還泛着紅暈。“你真是大膽,也不怕别人過來看到。”她嗔怪道,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胸口畫着圈。
陳景淮笑着摟住她,手指纏繞着她淩亂的發絲:“放心吧,這裡不會有人來的。這條小路早荒廢了,除了我,沒人知道這個地方。”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而且,就算有人來又怎樣?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
聶莞聽了,心裡泛起一陣甜蜜。她依偎得更緊了些:“我也是,陳哥,我也好愛你。”
“以後這樣的時光會很多。”陳景淮望着遠處的雲海,“我們可以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等流星劃過,就我們兩個人。”
“嗯。”聶莞輕輕應了一聲,閉上眼睛,享受着這一刻的甯靜與幸福。
兩人相擁着躺了許久,直到山間的霧氣漸漸消散,陽光穿透雲層,在聶莞的發梢鍍上一層金邊。
山風卷着野杜鵑的香氣掠過,聶莞望着雲海深處若隐若現的山巒,輕聲道:“陳哥,你說以後我們老了,還會來這裡嗎?”
陳景淮将她摟進懷裡,下巴蹭着她的發頂:“當然啊,以後我們每年都回來一趟。”
聶莞轉過身:“其實我有時候會害怕。”她的聲音很輕,“怕幸福太短暫,怕像之前那樣......”
“不會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陳景淮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你聽,它跳得這麼有力,就是為了能陪你久一點,再久一點。”他忽然低頭咬住她耳垂,聲音帶着蠱惑,“要不要驗證一下?”
聶莞臉頰瞬間滾燙,伸手要推他,卻被順勢帶倒在苔藓上。陳景淮撐着手臂懸在她上方,陽光從他身後灑落,在聶莞眼中勾勒出金色的輪廓。“這次換你主導。”他氣息灼熱地擦過她唇瓣,“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遠處傳來山雀清脆的啼鳴,聶莞環住他的脖頸,将滿心愛意化作綿長的吻。
到了晚上,月光透過紗簾灑進卧室。聶莞蜷在陳景淮臂彎裡,發絲淩亂地散在枕畔,臉頰還泛着未褪的潮紅。陳景淮指尖順着她脊椎的弧度輕輕遊走,聽着她逐漸平緩的呼吸,喉間溢出一聲滿足的低笑。
忽然,他扣住聶莞的手腕,從枕頭下摸出個絨布盒子。金屬圓環套上無名指的瞬間,聶莞猛地睜開眼,在昏暗的光線下徒勞地眯起眸子:“這是……”她近視,夜晚跟盲人沒有區别,看什麼東西都模模糊糊的。
“摸摸看。”陳景淮将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溫熱的掌心裹着她的指尖摩挲戒指内側,“去年你在海市進修,我跑去看你時,在老銀樓買的。本來想等你結業就求婚,結果……”他聲音微頓,喉結在月光下滾動,“隔了一年的時間,好在沒錯過。”
聶莞指尖撫過戒圈上凹凸的紋路,心跳在胸腔裡擂鼓。她歪頭撞了撞他的下巴,語氣帶笑:“陳哥,你這算臨時起意的求婚?”
“等了整整一年,怎麼能算臨時呢?”陳景淮翻身将她困在身下,鼻尖蹭着她泛紅的耳垂,“現在回答我——莞莞,你願意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