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剛給自己打完雞血,轉頭一看,鐘月和牧文墨那邊還沒結束,尹澤在專心背詩,沒空搭理他。
太初兩頭跑,看了幾圈,寂寞的歎口氣,翻出了後宮花名冊。
今天宴會參加的人很齊,他已經把人全對上了。
複盤一下今天宴會上鐘月的反應……太初在蕭侍卿、燕侍卿和元侍卿三人上猶豫了一會,最終把視線落到了燕侍卿上面。
燕嘉木住在華定宮偏殿,太初跟着地圖輕易找到了華定宮。
華定宮是個很大的宮殿,哪怕是偏殿,也極其寬敞。
殿内裝潢很不一般,說不出哪裡好看,就是異常和諧,每個擺件都有它的位置和歸屬。
明明沒什麼逾制品,偏有一種大氣的富麗堂皇感。
牆上錯落的挂着幾副字畫,細看才發現繪的正是春景,屋裡擺放的綠柳屏風更添了春天的感覺。
窗台還擺了一支琉璃細口花瓶,裡頭斜插了一支配好的燈宮百合,如鈴铛般搖晃的花朵讓宮殿多了股生機。
殿裡侍從安靜極了,一言不發守在一旁,偶爾會有人挑一挑燭火,讓屋裡更亮堂。
燕嘉木身邊的大侍從叫平沙,跟着燕嘉木一道進宮的,長得十分秀美,低眉順目,一看就知道早把規矩吃到了骨子裡。他侍立在桌前緩緩磨墨,呼吸聲都是清淺的。
桌後,燕嘉木坐的端正,左手托着腕,右手執筆,從一旁晾好的那疊紙張來看,他已經寫了好一段時間了。
宴會上鐘月就誇過燕嘉木字寫的好,太初已經有心裡準備,湊過去一看,還是忍不住吃驚。
那字蘊含着磅礴的氣勢,力透紙背又不失靈動飄逸。筆畫轉折之處,幹淨利落,毫無拖沓之感,似刀刻斧鑿一般精準。
字體結構嚴謹不失活潑,疏密得當,相互呼應,組成一個和諧統一的整體。
這樣的書法既有傳統名家的深厚底蘊,又融入了獨特的個人風格,已然自成一家。
太初咂舌,他沒想到燕嘉木藝術造詣竟這麼高,即便置于衆多書法大家的作品之中,也不遜色。
賞完字,太初才看到内容,燕嘉木寫的是春江花月夜,他沒有照着寫,而是默出來的。
恰寫到“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寫完這句,燕嘉木有一瞬的怔然,他手微顫了一下,潔淨的紙張上便落了一滴小墨點。
燕嘉木看着那點墨迹,歎息着放下了手裡的毛筆。
“這篇沒寫好,拿下去。”燕嘉木移開鎮紙,“換張紙來。”
平沙動作很快,一點都沒磕絆,按照燕嘉木的吩咐鋪好新的紙,猶豫了一會低聲勸道,“主子,今天都寫廢十來張了,天色也晚了,要不……歇了吧。”
他看着自家主子這樣真是心疼。
“心不靜,自然寫不好。”燕嘉木眉眼淡淡的,語氣也淡淡的,“就算閉上眼躺在床上,也休息不好,磨墨。”
燕嘉木餘光瞥到侍從把廢紙收起來預備放好,有些怅然,道,“寫廢的東西不會再看,收起來也是不見天日,燒了吧。”
“别燒啊!”太初小聲說,他不覺得寫廢了,他還想讨要幾張收藏起來呢。
燕嘉木以為是屋裡侍從在講話,他皺起眉剛要訓斥,擡頭一看,卻見所有人都安靜做事,不像是有人說過話的樣子。
嗯?
燕嘉木掃視一圈,平沙以為他要吩咐什麼,“主子?”
“無事。”燕嘉木收回目光,“恍惚間好像聽到了誰在講話。”
平沙以為他是想陛下了,心裡一酸,勉強露出一個笑,“主子練字時我們哪敢出聲。”
“您啊,也心疼心疼自己……就算寫一晚上的字,陛下也看不到,何苦呢。”平沙知道他的話逾界了,還是沒忍住,“侍虜看着您這樣,心裡實在難受。”
燕嘉木嘴角放平,閉上眼,臉色沉下來,“出去。”
平沙一驚,忙跪下來就要請罪,就被燕嘉木喝住,“我說出去,屋裡不要人伺候。”
“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主子的話沒有打折扣的,他吩咐了,平沙隻得帶人出了屋子,守在外頭。
燕嘉木叫平沙說的不開心,他喝了半盞清茶,沒再聽見聲音,喃喃,“我……幻聽了?”
燕嘉木沒了練字的心情,他把晾幹的紙摞在一起,随意扔在桌上,盯着發了會呆。
平沙說的對,他寫得再好再多又怎麼樣呢,能欣賞他的人這會還在旁人宮中覆雲雨。
好沒意思。
燕嘉木寫了好幾個時辰的字也沒靜下心來,情緒翻湧,一時沖動竟想把今晚寫的東西全撕了。
“别撕别撕。”太初顧不上觀察他了,慌忙開口,“你寫的這麼好,撕了多可惜啊。”
燕嘉木驚的站起來,“誰在說話。”
這總不可能是幻聽了。
“您好。”太初看他吓到了,連忙跳出來,打開光幕站到他面前。
他已經曆經了尹澤和牧文墨兩位侍郎,自認對工作有了足夠的熟練度,非常娴熟的做自我介紹。
燕嘉木長長的悄悄的吐出一口氣,握着手裡沉甸甸的鎮紙一直不曾放下。
太初很能說,哪怕燕嘉木沒回應他,他也能說一大串。
在太初直言能幫他争取聖寵時,燕嘉木眼皮都沒擡一下。
“我不需要。”燕嘉木心裡思緒萬千,面上沒露分毫,“雷霆語錄皆是聖恩,受不受寵不是我說了算,也不是你說了算。”
“你别着急拒絕我呀。”太初自信仰起頭,“咱們可以先試試。”
燕嘉木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問道,“宜貴卿生辰宴是你的主意嗎?”
太初沒料到他能猜到,一個不察露出驚慌的神色。
哇,他好聰明。
“果然是你。”燕嘉木從他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難怪……”燕嘉木心道,難怪牧文墨忽然調整了妝容衣衫,重新吸引了陛下。
難怪牧文墨會有這般匪夷所思的點子,甚至憑此躍至貴卿之位。
牧文墨是個空有臉蛋,頭腦不夠,還喜歡學人的家夥。
憑他自己,不會突然有這麼大思維轉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