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心親近,一個想着承情。燕嘉木看似端莊,規矩很重,但相處一會就覺得他風光霁月,熟悉了之後更好相處。
兩人下棋對弈,飲茶吟詩,賞景作樂。
燕嘉木總會在不經意間說一些很讓牧文墨受用的話。
比如如何禦下,比如如何待客,比如如何管理……
說的不深,隻是偶爾點一兩句,都夠牧文墨學習。
他全部細緻的記在了腦子裡。
太初相當疑惑。
“為什麼要教他這個?”太初看着自己沒被燕嘉木重用的整體數據,萎靡,“咱沒有必要上趕着讨好宜貴卿啊。”
按照他的數據分析,上次宴會,陛下對燕嘉木是念舊情的,也沒有忘記他,估計這些時日就會重新寵幸他。
他好好努力,侍候陛下,自己封高位不好嗎?
怎麼就這麼熱心的來幫牧文墨呢?
“這不是讨好。”燕嘉木在心裡回他。
太初想的太簡單了。
燕嘉木知道太初是什麼意思,伺候陛下,等陛下寵幸——這當然是應該的。
但對他不适用。
前些年,他在宮中安穩度日,不與任何人交好,因為陛下不想看到結黨營私,不想看到後宮有陣營出現。
現在他主動跳出來幫助牧文墨,是為了不塌陛下的台。
時隔幾年再封的貴卿,不管牧文墨憑什麼受封,燕嘉木都要教他坐好這個位置。
他做得好,說明陛下的決策和封賞沒錯,說明陛下看中的人立得起。
他不是在幫牧文墨,他是在貼近陛下,陛下要捧誰,他就會捧誰。
哪怕這人,不及他。
“那我給你做的計劃……”太初挫敗。
“我看過了。”燕嘉木溫和一笑,“你做的很好,等陛下來了,我會好好伺候。”
“就是不知道陛下什麼時候來。”
燕嘉木心道,快了。
宮中的消息從來瞞不過鐘月,上午發生的事,她下午就知道了。
“燕侍卿。”鐘月想起燕家,燕家是一柄合格的刀,燕嘉木很像燕家人。
比起他的行事風格,牧文墨确實差了很多。
“既然杜尚宮送了合适的人去,就别些蠢貨害了朕的宜貴卿。”
墨郎真漂亮,她也真喜歡,就算他一時半會上不得台面,她也願意捧一捧他。
燕侍卿麼……
鐘月想起燕郎跪在他面前端莊行禮,露出修長脖頸的樣子。
也很美麗。
“去禦花園逛逛。”鐘月站起來,換了靴子往外走。
太陽已經落山了,天雖然還亮,但很快就會昏暗下來,鐘月身後的侍從提了燈,開道的下人趕在前頭,把禦花園照的燈火通明。
鐘月說的是随便逛逛,沒走幾步就奔着九昌亭而去。
九昌亭那邊有一大片玉蘭。
玉蘭潔白無瑕,在夜色中尤其顯眼。
鐘月遠遠的就看見九昌亭那邊有人,看身形就知道是誰。
沒叫張喜和前去探查,鐘月徑直往前走。
她帶着一片輝煌的燈光而來,燕嘉木怎麼可能沒覺察到她,趕忙跪下行禮。
“拜見陛下。”
“起來。”鐘月垂眸看他,“燕郎怎麼在此?”
“侍不甚落了東西在此處,想着找一找。”燕嘉木低頭,“擾了陛下的雅興,是侍的過錯,侍這便回宮。”
“東西找到了嗎?”鐘月問。
“沒有。”燕嘉木頓了頓,“白天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晚上更找不到了,摸黑尋找隻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鐘月品了品這三個字。
“這會回宮,是不打算找了?”
“侍明日再來。”燕嘉木聲音很平靜,“總會找到的。”
“掉的什麼東西。”鐘月讓人點了更多的燈,把整片玉蘭照的恍若白日。
“朕叫人幫燕郎找找。”
“一個素色的荷包。”
鐘月說讓人幫忙找,燕嘉木也沒有拒絕,描述了荷包的顔色大小,和可能掉落的位置。
鐘月帶的人很多,每個人找一個地方,不過半刻鐘就找到了。
“在一個草地裡找到的,好像是被貓叼過去的。”荷包上沾染了不少泥土,還有蹭上的貓毛。
“有小貓搗亂啊,難怪沒找到。”鐘月也不嫌髒,掂了掂荷包,問燕嘉木,“是這個荷包嗎?”
“是。”燕嘉木伸手要接,鐘月卻沒給他。
“荷包裡裝的什麼,叫燕郎廢這麼大勁尋找?”鐘月看向燕嘉木的眼睛,手上已經解開了荷包的系帶。
荷包裡裝的東西倒出來,是一塊很精緻的同心鎖,很小一個,不過兩個指節的寬度,遠比正常的同心鎖要小。
鐘月記得這塊同心鎖。
燕嘉木剛入宮時很嬌嫩,有大世家的矜貴,又有小男兒的嬌羞,兩人單獨相處時很樂意任由她玩樂,一有侍從就不行,就算上一秒紅着臉,下一秒也要坐直身體,端起架勢來不丢人。
鐘月覺得他這樣很有意思,總忍不住逗逗他。
有一次起了壞心思,一邊叫侍從送東西進來,一邊欺負他。
燕嘉木眼眶都紅了,攥着她的衣服往她懷裡躲,動作幅度太大,把她腰間系的玉佩摔成了兩半。
鐘月爽完還不饒他,“你看看,朕新的玉佩都叫你摔碎了,上好的青白玉,燕郎怎麼賠朕?”
燕嘉木無力的錘她的肩頭,“陛下就犯壞吧。”
“說說,怎麼賠朕?”
“賠不起。”燕嘉木不說家裡有,他知道鐘月不是真叫他賠,索性握住了那碎成兩截的玉,“陛下拿我抵了這塊玉吧。”
“燕郎怎是這玉能抵的?”
那兩截碎玉最後被鐘月拿走,叫人打成兩塊極小的同心鎖,一塊給了燕嘉木,一塊自己留着了。
不算正式的賞賜,但燕嘉木拿到之後很高興,難得不顧形象的親了她好幾下,眼底的歡快都要溢出來,勾得鐘月幸了他好幾次。
後來新鮮感褪去,鐘月要收拾世家和後宮,漸漸冷落了他。
鐘月手裡那塊同心鎖一次都沒帶過,收在庫房裡束之高閣。
燕嘉木卻從未讓他的那塊同心鎖離身半步。
鐘月摸了摸這塊小鎖。
看得出主人對它很是愛惜,時時盤它,玉質溫潤,仿佛浸透了主人的味道。
燕嘉木沒說話,半晌擡起手,“這玉不值錢,陛下還給侍吧。”
“哪裡不值錢了。”鐘月沒把同心鎖放到已經髒了的素色荷包裡,而是取下自己腰間精緻的荷包,騰空裡頭的東西,把小鎖放進去,遞給燕嘉木。
“這玉很值錢,遠抵不過燕郎。”
燕嘉木低頭,一串溫熱的水珠猝然砸到地上,沉甸甸的。
鐘月把荷包給他系在腰間,知道他要面子,沒強行叫他擡頭,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摸了一手濕意也不在乎。
燕嘉木止不住淚,“多謝陛下。”
“嗯。”鐘月把他鬓間的碎發撩到耳後去,“燕郎别哭。”
“朕明日去看你。”
燕嘉木哽咽了兩聲,讓聲音盡量平穩,“侍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