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硯和喬慕嶼來到休閑區的時候,已經沒什麼用餐的同事了,這個時間點是俞清硯常常用餐的時間,他不喜歡和同事們圍在一起吃飯,探讨那些茶餘飯後的八卦。
今天有些特殊,有個滿腹心事的新同事看起來不太适應環境。
他拎來兩個餐盒,打開包裝,将飯菜和一次性筷子分給對面的喬慕嶼。
“謝謝。”喬慕嶼有些沒能适應“牛馬”的新身份,不過還是很慶幸第一天入職可以遇到相處起來還算輕松的前輩。
“奇怪,怎麼隻剩一份主食。”俞清硯手下翻找,沒有從包裝袋裡找到另一份米飯,一時有點犯難。
“前輩,你吃就好,我不是很餓。”喬慕嶼将唯一的一份米飯推到俞清硯跟前。
俞清硯用幹淨的筷子将其中的一半分給喬慕嶼,“那,我們一人一半。”
這時候再點一份有些費事。
喬慕嶼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輕輕放在俞清硯的飯桌上。
兩人相對而坐,默默地咀嚼食物。喬慕嶼慢條斯理地将葷素搭在一起,一口飯菜一口米飯,很嚴謹地搭配着吃,甚至到了類似強迫症的地步。
事實上,喬慕嶼很想戴上藍牙耳機,然後在手機的視頻APP裡打開一段20分鐘左右的節目下飯。
他一直覺得和别人一起吃飯是一件相對私密的事情。上學的時候在食堂吃飯,除了和朋友一起,他都會“全副武裝”地建立自己的邊界。這樣的情況在那段長期佩戴口罩的時間過後變得更加稀松平常。隻有這樣,他才感到自己好像在人群中沒那麼“赤裸”。
俞清硯快速吃完午餐,拿出紙巾擦了擦嘴巴,他擡眼看了眼喬慕嶼,“前面休息室有抱枕,如果你需要的話。”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管閑事了,俞清硯收拾掉快餐盒,準備離開。
“前輩,飯錢是多少,我轉你。”喬慕嶼終于找了個空隙,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是早就準備好的轉賬界面。
俞清硯本想推辭,隻是一頓飯而已,轉念一想還是翻了翻午餐的價格。
“23。”俞清硯能預想到如果自己拒絕,對面這個實習生恐怕該不自在了。
他好像有點明白,他為什麼會對喬慕嶼産生照顧的想法,因為他和自己以前一樣,都熱衷于解讀空氣。
俞清硯離開後,喬慕嶼用手機拍了一張吃飯的照片,點進四人群,接上父母和姐姐喬思言在群裡發的兩菜一湯。
喬慕嶼:「午飯。」
自從姐弟倆離開家以後,他們一家四口經常通過分享每天的三餐來保持聯系,這大概是一種特殊的表達愛意的方式。
——
8月底,峽濱市的天氣已經沒那麼炎熱了,冷氣依然開着。隻是冷空氣也吹不散潮濕作祟的氣味因子。
洇濕的灰聚集在一起将窗外的天團團包裹,泥土的腥氣也不甘示弱地爬上,在行人的鼻腔裡織起細密無形的網。
今天的天氣預報顯示在五點會有一場持續兩個小時的暴雨。
滂沱暴雨席卷而來,遮蓋了一切。那些喘不過氣的人也終于可以在混濁的大雨裡緩緩吐出一口氣,畢竟這個時候沒人在意空氣裡還要解讀什麼信息。
可是,喬慕嶼沒有帶傘,門口也沒有多餘的傘可以借用,他将書包放在前懷,飄進來的雨絲挂在他的濃密的睫毛上。
“坐地鐵回家嗎?”喬慕嶼的旁邊多了一個人,那人撐起一把透明的雨傘。
是俞清硯…前輩。
“嗯,這會兒雨下得太大了。”喬慕嶼低頭看向俞清硯,他還是很完美,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染上一絲煩悶。
俞清硯:“3号線?”
喬慕嶼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話,摸了摸被雨水濺濕的後脖,回道:“…對。”
“一起吧,這把傘應該…放得下你。”俞清硯邊說邊估摸手中那把傘的大小。
華廈大廳門口,透明傘上是霧蒙蒙的雨滴,下降的速度太快,看不清降落的軌迹,而傘下是兩個第一天才認識的人,襯衫的布料和休閑T恤相互摩擦,在噼裡啪啦的雨聲裡淪為襯托,這場暴雨,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喬慕嶼舉着傘柄,指關節顫動,悄悄地調整位置,他有義務不讓前輩淋到雨,于是自作主張地将傘向它的主人微微傾斜。
街道被雨水浸泡成破碎的反射玻璃,倒映出路人行走的漣漪。 一圈圈水痕随着兩個人的移動不斷溶解又重塑。
雨滴還是粘濕了他胸前的領帶,雨點在衣料上迅速暈開擴大,連同氣味也被攪入其中,徘徊在靠得很近的兩個人之間,直到濕意再也不能延續。
“謝謝前輩。”
地鐵站到了,喬慕嶼收起雨傘,甩掉上面多餘的水分,将傘遞給俞清硯。
俞清硯拍了拍剛剛挂在身上的水珠,接過雨傘,手柄處還留有餘溫。
“你要去思明區?”
思明區是離慧雲事務所不算遠的一處地界,也是許多在華廈寫字樓工作的人大多會優先考慮的住所,俞清硯是在白天看簡曆的時候無意瞥見的,他和喬慕嶼住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