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兒偷偷睜開一隻眼,看着那人撿起兵刃,從地上爬起,歪歪扭扭将身體站直,又一刀準備落下。
“哎呦!”
又一聲慘叫。
那人另外一個膝蓋也被打中,直接摔進幹草堆裡,半天沒能爬起來。
他那同伴也跟見鬼了一樣,兩眼瞪得圓鼓鼓的,眼中閃過慌亂。
“你,你怎麼回事?”聲音裡帶着顫。
摔倒那人疼得哼唧,他也覺得莫名其妙。
看了眼依然昏睡的溜兒與老人,顫巍巍道:“你說,該不會真的是那樊娘子來索命了?”
“放屁!”外頭放哨那人進來,“就算真有惡鬼索命,也輪不到那嬌滴滴的小娘子。”
頓了頓道:“趕緊将人解決,回去自有爾等好處。”
兩人互看一眼,壯了壯膽,一人一邊,提刀欲砍。
一股森寒之意突然而至,兩人後背陡然發涼,不由得朝後看去。
就見一長發披肩的鬼影輕飄飄地湊了上來,貼臉開大。
三人“媽呀”一聲,鬼哭狼嚎,扔下長刀,奔了出去,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牢房再次恢複靜谧。
溜兒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地上站起。她上前一步,撥了撥那鬼影擋住臉的長發,笑道:“沒想到,小天師裝神弄鬼起來一點也不遜色于那些江湖騙子。”
姬長江後撤一步,躲開溜兒伸來的手,黑着臉道:“請娘子自重。”
溜兒吐了吐舌頭,“别這麼小氣嘛。”
看着那人一本正經的模樣,心想摸一摸又掉不了半塊肉。
不過她是知道輕重的,此次能勞姬長江幫忙,不過是用了個不怎麼光明正大的小手段。
想來此人惱了,但受制于人,不得發作。
其實不算什麼事,就是先前溜兒在東來的時候偷了姬長江的須彌袋,後來夜探葛府的時候被姬長江拿了回去。
裡面符箓法器什麼都沒丢,卻唯獨丢了兩樣。
金豆子自不必說,對于玄門之人不值一提。
但另外一樣于姬長江來說,是他最寶貝之物。
本在須彌袋子放得好好的,如今不翼而飛,姬長江想起那小騙子滑頭的模樣,就恨得牙癢癢。
便去尋那人,問那小騙子要他的東西。
那小騙子朝他一笑,并不理會。
東逛逛西走走,竟入了萬盛賭坊。
姬長江身為天師府之人,玄門正統、道門楷模,謙謙君子,哪見過溜兒這樣放浪形骸、偷奸耍滑、陽奉陰違,入賭坊玩骰子耍大小的小娘子。
平日裡莫說與這種人交談了,就是出門遠遠碰上都覺得晦氣。
在東來時,若非後面得知此人所作所為皆為救人,不然就她偷了他儲物袋這件事,就夠她上一次玄門追殺榜了。
本還以為這小騙子尚且有半分正道,如今看來,一肚子黑水,全是歪道。
姬長江恨恨想着,跟着那小騙子入了萬盛賭坊。
賭坊人來人往,喧鬧聲此起彼伏。
他再次懇求,要其将他的東西歸還。
那小騙子依舊裝作沒聽見,在一賭桌前玩起了大小,但看起來似乎不太聰穎,那麼明顯的老千,丁點看不出來,沒一會就輸了不少。
後來更是越挫越勇,竟似将先前從葛家那得到的銀錢全輸了進去。
之後,不知怎得,那小騙子與賭坊的人吵鬧了起來,大打出手。
趁着混亂,那小騙子湊到他跟前,與他說“若想要回東西,得幫一個忙”。還未等姬長江婉拒,其彎彎嘴角眨眨眼對天發誓:絕不違天理道義。
那東西對姬長江很重要,重要到哪怕他心中再不願,也屈辱得應承了下來。
姬長江咬牙切齒,心道最好是不違道義,否則定要其好瞧。
那小騙子确實沒有讓他做違背道義的事,她讓他跟在與衛王殿下相熟的那個公子身後。那小騙子大鬧賭坊,惟妙惟肖說出被害樊娘子的體貌特征,那公子聽後,頓時汗流浃背,汗毛直立,害怕被人發現惡行。遣了小厮仆從前去毀屍滅迹。
他跟着過去,一下子便尋到了被害小娘子們藏屍的地方。
那場面血腥殘忍,那些小娘子無不被人先奸後殺,或攔腰截斷,或斷其手足,或挖眼割鼻,甚至活人取子……
姬長江看着站起來,歪歪扭扭靠在牢房牆壁上的小騙子,目光複雜,她是如何曉得那公子才是真正的兇手?而并非衛王殿下。
溜兒似乎看出姬長江眼中的不解,得意道:“怎麼,小天師是不是在想,哎呀,為何眼前這個小娘子這般厲害?”
姬長江漲紅一張臉,“胡說八道!”
溜兒摸了摸鼻頭,攤攤手,“看吧,被我猜中惱羞成怒了。”
姬長江目光所及角落裡樊娘子魂魄暗淡凄慘的模樣,想到其生前所受之苦,以及那屍坑中的其他小娘子,心生憐憫,“那些人真真該死。”
溜兒點頭,“不錯,是該死。這世上之人,不都是人,總有些畜生不如的東西。”
她側身伸了伸腰,“好啦,既然小天師已經來了,那就麻煩您幫忙照顧照顧。”溜兒指着昏迷的老者。
那老人中了迷藥,一時半會還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