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大雪紛揚。
蕭鸾說不清是怎樣難以言喻的情緒,隻覺胸腔堵得慌,深入骨髓般的絞痛,緩緩蔓延。她輕輕撫摸着那溫潤的玉獅,淚光盈滿眼眶。
龍姨沒死,重塑軀體的龍寒枝與靈蛇參也都在。
當年所期,不過如此,一切好像都未曾改變。
但為何她會覺得難過呢?
是因着那落寞單薄、荒涼孤寂的背影麼?
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茫然。
那些憎恨仇怨曾那般洶湧濃烈,支撐着她報仇雪恨,如今,卻一點點的散去。
“你好像哭了。”
赤白望着蕭鸾迷惘的眼神有些擔憂道。
蕭鸾怔愣,她哭了?
擡手摸了摸,好像真的有溫熱的液體從臉頰流了下來。
“那人還未走遠,你此時去追還來得及。”
赤白出聲。
縱然半鳳為那道士續上了心脈,但心脈斷裂之傷,何其嚴重,一時半會又怎會好得了,那道士面色慘白,踉踉跄跄,感覺随時都會死在半道上。赤白想,他可不是多管閑事,他隻是不想那個與神尊一樣相貌的人不明不白的死了。
蕭鸾忽然明白,為何南越山中,姬長江眼中總是似有似無藏着淡淡的憂傷,他曾與失去記憶的她說,他曾做錯了事,又問她,若她是林阿姊,有人殺了她的至親,她是否會原諒那人。
她記得,她好像與他說,這其中或有什麼誤會,又說人與人之間溝通很重要,若他不說,誰又能知道呢?
如今,他說了,她卻那般冷漠殘忍的對他。
赤白看着蕭鸾猶疑不定的樣子,歎息一聲,說道:“你再這樣遲疑下去,以那人的傷,怕是得死在半道上。”
話音一落,一道飓風而過,揚起無數積雪,赤白小小的軀體被那雪埋了個徹底。
“呸呸呸!”赤白氣急敗壞,沖那一閃而過的影子道:“你追便追,弄個雪崩算怎麼回事?”
好容易将嘴裡的髒雪吐出來,擡頭一看,蕭鸾半個影子都沒了。
赤白剁了跺腳,想着神尊囑托,順着那人氣味追了過去。
蕭鸾也不知她追上姬長江說些什麼,她覺得,至少,至少不能讓小天師拖着傷離開。
隻她好像來遲了,風雪盡頭,血腥之氣濃烈。
白色的雪,紅色的血,交織在一起,讓她膽寒。
淩亂的腳印,人的妖獸的,雜亂無章,空氣中彌漫着濃重妖氣,哪還有姬長江的身影。雖則她為其續上了心脈,但所受之傷并不會當即好轉,這般場景之下,那人兇多吉少。
“姬長江!”
蕭鸾的呼喚聲中幾乎有了哭腔,哽在喉頭,酸澀極了。
“姬長江!你出來!”
“姬長江,你不要死!”
……
她一遍遍的喊。
然而,天地之大,隻餘下呼嘯而過的寒風,以及漫天飛揚的白絮。
将整個世間埋葬。
手中的玉獅突然灼熱起來,蕭鸾低頭一看,那玉獅上亮起小小的光芒,好像在與她說些什麼。
很快,那光芒伸出細枝一樣的胳膊,指引着前方。
蕭鸾眼中的淚一下凝住了,她曉得,那光團是龍姨的一縷幽魂,在告訴她一些消息。她不由得跟随着光團往前走去。越過溝壑嶙峋、枯木雪叢,在一處潺潺溪流的雪地旁,她看到了那人的身影。半個身體侵在溪水中,頭上的玉冠碎成兩半,青絲落滿,臉頰輕觸着碎石,斜斜地靠着,嘴角流出血來,一動不動。
蕭鸾一下跪倒在那人身旁,顫巍巍地伸出兩指,面上拂過一絲痛苦。
“你别死好不好。”
她聽到自己痛徹心扉的聲音。
兩指忽然被人握住,溫熱的手心,夾雜着血腥,濕熱粘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