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沐夕晚立馬爬起來,磕磕絆絆地繼續跑,前方已隐約能看到點火光。
【再堅持一下,跑快點,馬上就要得救了!】
看她跑去的方向,姜知荞知道再不動手就來不及。
頂着天雷強行引動靈力,手指結印,凝出無數把劍,直直朝她刺去。
利劍劃破虛空,發出刺耳铮鳴。
越來越近,沐夕晚拼盡全力,寒風在耳旁呼嘯,一瞬間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完了,這次真要死翹翹了。
反正已經死過一次,再死一次應該也沒什麼可怕的。
不知道死後會不會遇見爺爺。
希望下輩子還能做他孫女,還希望下次能有個父母,不再是孤兒,希望依舊很有錢,對了,還沒談過戀愛,下輩子請賜她個絕世好男人吧……
就在她以為即将被萬劍穿心,決絕地閉上雙眼準備赴死時,忽然撞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無名冷香瞬間将她包裹,長劍碎裂的聲音在身後炸開。
靈光之中,她緩緩睜眼,看見了一張映着光輝的精緻面容。
男子白衣似雪,墨發銀冠,琉璃般的眸子似有一汪秋水,平靜無波,深邃清冷,縱是站在寒風中,衣角也一絲不苟,唯有幾縷發絲緩緩飄動,宛若不染塵世的谪仙。
【是季淮安!】
沐夕晚如見救星,連忙抓住他,抖着聲線道:“救命啊……仙君,她要殺我。”
她身上滿是傷痕,臉上也混雜着血迹和泥雪,瑟瑟發抖,不知是冷得還是吓得,一雙水汪汪的眼珠看起來可憐極了。
靈光散盡,季淮安愣了愣,不動聲色地将她推至身後,看向遠處的姜知荞,聲音清朗淡漠:“師姐,何故傷人?”
熟悉的聲線響起,姜知荞心一咯噔,緊緊盯着那一抹白色身影,鼻尖泛起酸澀。
她已經許久沒見過他了。
“師弟,她……”她急切地想要說出口,話語卻生生卡在喉嚨裡,怎麼也發不出。
良久,握緊手中的劍,語氣沉重:“她一個凡人,根本不值得你如此對待,況且她身份不明,或許心思不純,人心難測,你——”
“師姐多慮了,她一個凡人,即便心思不純也無甚重要。”季淮安直接打斷,沒有回答前半句,提醒道:
“你今日惡意傷人,有違宗門法規,道心已損,還是早些回去療傷為好,往後也莫要再行此等背德之事。”
少年神情淡漠,說出的話也冰冷至極,一如既往……
不,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她快要記不清,而在那之後,他分明變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瘋子。
明明隻隔了幾步,她卻覺得似是隔了萬千山海,離她的師弟好遠好遠。
看着被他護在身後的沐夕晚,一時之間,她心中百味陳雜,許久才呼出一口氣。
看來果真無法輕易改變,還需從長計議。
“抱歉。”她垂眼收劍,歉疚地說了句便轉身,恰好藏住沒止住的淚珠。
離去的腳步似有千斤重。
姜知荞暗下決心,不論如何,這一次絕不能讓舊事重演。
“把手伸出來。”這話是對沐夕晚說的。
大難不死,她尚在恍惚中,愣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慢悠悠伸出顫巍巍的手。
原本漂亮纖細的手指被凍得又紅又腫,露出幾道明顯的血痕。
季淮安垂眸,将手放在她掌上輸送靈力,極具分寸,并未觸到她分毫。
此刻,沐夕晚悄悄擡眼,方看清了那雙掩在細長睫羽下的眸子。
無情無欲,宛若寒潭,以及那張天人般的面容。
似是很好奇,她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竟直直盯着他端詳起來。
半晌,冷不丁問了句:“仙長,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聽到這話的系統無語至極:【……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可不是見過嗎,三日前床上剛見的。】
不出所料,季淮安并未回話,隻專注盯着她的手,知道有所冒犯,她也不再多問,隻當那份無名熟悉感源自原主的記憶。
雪已停,寒風卻依舊很凜冽,好在有他的靈力護體,逐漸暖和起來。
淺淡的月光下,二人久久無言。
傷口愈合的差不多時,季淮安方開口:“抱歉,此次是我處事不當,今後我會在門内下令,定不叫今日之事再發生。”
沐夕晚還未回話,便見他的手中霎時出現一沓符箓,慢慢遞至她面前。
“此乃尋救符,日後若再遇突發事故,點燃便可,屆時我會盡快趕到。”
沐夕晚眼睛一亮。
出現了!!!
仙俠文裡能召喚大佬救場的神器!
她以後豈不就是有人罩的人了,嘿嘿嘿。
她一邊道謝一邊接過,迅速裝進袖子裡。
從驚慌失措到滿面春風隻在幾息之間。
系統着實被這适應能力給驚到了。
“無妨。”季淮安眼神平靜,聲音也不夾雜任何感情,似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之事:“那晚實乃我之過錯,定會負責到底,姑娘日後可在此安穩度日,有何需要我定鼎力相助。他日若遇良人,亦可自行離去。
“你我本無瓜葛,不如就此兩清?”
他常年不與人親近,一心向道,忽生此事,起初還心存芥蒂,此刻卻已然通透。
左右不過一具身體,外界言論于他更如浮雲,至于妻子,他原也無心娶妻,這個名頭給了也無妨。
再多的便不能了。
沐夕晚聽懂了。
意思是除了他說的事,他們二人之間從此不要再有任何其他方面的交集,那估計有生之年也見不了幾面了。
她覺得自己該答應。
人被利用已經夠慘的,做到這種地步也算仁至義盡,再苦苦糾纏那可太不是人了。
身為新時代好青年,她怎麼能幹這種喪良心的事,隻是又想到原主那樣的人,肯定不會放過這麼個大腿的,雖然原書并沒有具體寫季淮安這一号人物。
别怪她,她實在身不由己啊。
哪知系統竟說:【快答應他,這個人你絕對不能碰,最好一輩子都别見。】
“啊?你認真的?不需要攻略?”
【不需要!】
它的聲音有些出乎意料的緊張。
這可就奇怪了。
沐夕晚不由疑惑:“為什麼?原主會舍得放過他?”
它靜默半晌,道:【因為……你配不上。】
“……”懶得噴。
不過說來也是,這皎月般的人物,實在讓人不忍心沾染。
沒準原主也尚心存善意,知道自己已經有愧于人,決定成全他拳拳求道之心,又或是覺得這朵高嶺之花太難摘,早早放棄。
總之,沐夕晚現在不用糾結了。
看來,這人還真就隻有個戴綠帽的作用。
既如此,那就好人做到底。
等任務完成,再找機會告知他那晚真相,讓他徹底做回那幹幹淨淨的月亮。
原本想到二人尴尬的關系,沐夕晚還有些躊躇。
現在看到他公事公辦的樣子,心中倒也舒坦了,輕松笑道:“當然可以,不過仙長可否再多給我送幾床被子,這天太冷了。”
*
同沐夕晚說清後,季淮安的心境頓時舒暢許多。本以為此事已了,從此便可繼續靜心修煉,誰知當晚竟破天荒地做了個怪夢。
夢中場景是他的房間。
而夢中人似是他,又似不是,他能感知到那個人的一切卻無法控制。
昏暗的室内,木質床榻上紗簾垂落,無名熏香袅袅。
他從不燃香,亦不垂簾,明知有異,卻還是寬衣走了過去。
掀開簾子,便對上了一雙清明的眼睛。
那懵懂無害的眼神後分明藏着無盡惡意,一瞥一笑早已設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