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也是首次見這場面,搖頭感慨:【啧啧……有錢就是任性啊。】
車辇漸行漸遠,纨绔從容地掃了掃身上亮片,才再度開口:“這也是用來壓邪氣的,吉利。”
呵,壓個蛋蛋。
“哎,說起那石像,我今日還沒過去罵兩句呢。”一旁男人聽他們說了許久,忽然搭話。
纨绔似被提醒:“你不說我都忘了,大過年的合該罵罵哈。”
說着,二人竟不約而同地輕咳一聲,開始熟稔地罵道:“那殺千刀的小蹄子啊……”
聽他們一唱一和,污言穢語層出不窮,沐夕晚隻覺刺耳,眉頭皺起,恨不得将這倆狗頭打進肚裡。
“你們很喜歡罵沐朝曦?”她出言打斷。
二人不知為何她的聲音忽然冷了許多,紛紛疑惑看她。
男人理所當然:“天降災星,披着神女皮被百姓寵了這麼久,最後搞得國破家亡,血灑長街,縱是路過的狗聽了,也得忍不住吐口唾沫吧。”
纨绔附和:“對呀,罵她可是會好運的。”
“哼,要我看,那前朝就是該啊,君主愚昧無知,将士粗鄙無能,可笑的是,沒那長久命還指望一個災星求得,異想天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幾斤幾兩。”那男人終于将自己憋了好半晌的肺腑之言說出來,頓時一身舒暢。
以為即将換得衆人誇贊迎合,哪知先到來的卻是一聲嗤笑:“那也好過如今昏庸無道,苛責百姓,隻知抱着女人睡大覺的君主不是?”
此話一出,不少如狼似虎的目光瞬間鎖定沐夕晚,有人憤恨斥責:“天子腳下大放厥詞,你不想活了!”
她唇角勾着笑,毫不露怯,話裡話外盡是譏諷:“爾等衣冠禽獸,久居京城自是嘗不得外間凄苦,不過是一丘之貉,我倒要看看,這般喪良心的飯食,諸位還能吃多久。”
“你!”一人撸起袖子,竟要動手。
沐夕晚:“來啊,本姑奶奶怕你不成?”
然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凄厲驚吼猝不及防自遠處響起,将歡聲笑語陡然打破。緊接着是一個崩潰至極的聲音,瞬間在城内翻起層層驚濤駭浪。
“有人死了!”
“有鬼!有鬼啊!”
“妖邪尚未除盡!大家快跑啊!”
類似的驚叫聲此起彼伏,連連不斷,自四面八方傳來。
适才還站得整整齊齊的百姓,不知從何人開始亂了陣腳,紛紛往家中逃竄,街上轎辇亦被将士圍護着返回宮内,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變故來得突然,沐夕晚匆匆躲閃人群,恰與路過時的轎攆撞上,紗簾被風翻起,自中露出一雙美眸,一閃而過,卻令她瞬間脊背發寒,動作一滞。
那雙眼睛……
她不會認錯。
【怎麼回事?藤妖不是被殺了嗎?這城内莫非還有别的妖?】
身旁人影憧憧,沐夕晚驚慌未定地站在街道上,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原書中,此行故事應當已經結束,為何會突生變故?這事該問你才對吧,世界管理者。”
系統一哽,嗫喏半晌:【我怎麼知道……或許是巧合。】
很快,街上便再難見到一個活人,視野開闊起來,可以清晰地看到遠處躺着的死者,放眼望去,零零碎碎鋪了一路,血迹在夜色下形成一灘灘流動的黑影。
【咦,好生瘆人。】
*
客棧窗前,季淮安握劍靜立,望着空曠街道的眸子隐在夜色中,昏暗深沉。
情況瞬息萬變,饒是他也有些反應不及。
他順勢捏住一張于窗外飄飛的金片,在指尖磨搓兩下,方看清其中藏着的真物。
忽而,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仿佛山石驟然拔地而起,伴随着聲聲哀嚎,男女老少,猶如自幽冥地獄内爬出的惡鬼。
銀白月光攜着森冷寒意,照亮一道又一道在城中竄飛的黑影。
下一刻,潔白衣角自窗邊翩跹而過。
城外,一巨型圓盤漸漸失去光亮,與之同時,千裡之外的賽場上,幾座觀影石紛紛畫面盡失。
姜知荞長身而立,利落收劍入鞘。
那雙素來清寒堅韌的瞳子,此刻全然被迷茫占據,猶疑的話似是在問自己:
“這樣做,對嘛?”
望着她那單薄身影,諾諾靜默片刻,寬慰道:【此間之事,若同上一世一般,隻會加深沐夕晚的恨意。】
【如此一來,雖會犧牲一些人,但至少可以助她放下些許仇恨,于日後勸她回頭也頗有助益,若能成功,便可救下更多人。】
【荞荞,你要時刻謹記,我們的目的隻有一個:救贖沐夕晚。】
*
沐夕晚定定看着手中躺着的金片,手掌不由自主發起輕顫,一股濃烈寒意自腳底升起。
擡眼望去,天空中依舊靜靜飄灑着,街道四處落的滿地都是,像極了記憶中的那場新年大雪,無聲呻吟着不公與冤屈。
這金片内,竟是黃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