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癢意簇過她的指尖,少年的長睫為此柔軟地輕顫,像是傳說中的鬼美人鳳蝶。
殷稚魚偶然間看到了關于那種蝴蝶的資料,它有個更正式的學名,被叫做卡申夫鬼美人鳳蝶,是世間上最稀少的蝴蝶,因為無人見過而難以确定其存在。
可它的美麗卻毋庸置疑,神秘,罕見,且詭谲的絕美绮麗,如同幽冥來使。
殷稚魚回過神,連忙将手指抽回來,辰瑄現在名義上還是她的小師叔,她這麼做,總有一種趁着他沒意識的時候欺負老實人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次屋子裡沒人說話,步胭手臂撐着臉頰,望着屋内的某處角落發呆,殷稚魚踟蹰了一下,敏銳地察覺到現在的步胭狀态似乎有些不對,她不想落得和辰瑄一樣的下場,隻能規規矩矩地閉嘴,保持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步胭捕捉到些許動靜,她施施然地站起來,望着門的方向,眉輕微一動,“來了。”
殷稚魚頓了頓,知曉應該是清玄道人來了,她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差點就要跟着一起走出去,卻被步胭一個眼神壓回原地,不滿地鼓了鼓腮幫子。
步胭用目光示意殷稚魚聽話一點,她推開門,從容踏出。
清玄道人來的比她所預料的時間要早,說明他對殷稚魚是真的重視。
黃昏的最後一縷光也稀疏斂起,夜色朦胧降臨,将宅院籠罩。
步胭注視着院子裡表情難看的清玄道人,輕輕一笑,“真焦急啊,看來是馬不停蹄地從乾虛派趕過來的。”
“步胭,”清玄道人肅然,并沒有心思和步胭客套,步胭難得看到他這樣認真冰冷的态度,就連之前,他們交手的時候清玄道人都沒有表現出如此的神色來,“你這次越界了,将我的弟子還給我。”
步胭略過這個問題,答非所問地歎息道,“你還真是信任我啊,是覺得我不會做什麼嗎?”
清玄道人蹙眉盯着她,“我覺得你不會。”
相識百餘年,雖然和步胭的來往并不多,但他也大概摸清楚了她的性子。
步胭的性格極端,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隻要認準了一件事就絕對不會放棄,然而她不屑于搞陰謀,雖然這些年搞了不少事讓清玄道人頭疼,但他也沒有步胭會耍陰招的想法。
“那你可能想錯了。”步胭古怪一笑,尾指輕勾,像是某種神秘的暗号。
清玄道人猛然察覺到了異樣,喝道,“你要幹什麼?”
然而已經晚了,偌大的院子裡,亮起一根根纖細的陣線,勾勒出繁複晦澀的紋路,是圍困的陣法,因為等級足夠高,所以連清玄道人這個修為的修道者也能困住。
步胭站在陣法之外,冷眼旁觀,她手一翻,掌心出現一面古樸的銅鏡,那面鏡子剛出現時不過拳頭大小,甚至有些拙樸的模樣,然而卻随着旋轉越變越大,它的鏡面灰蒙蒙的,像是放置太久而生鏽的銅,并不起眼。
清玄道人瞳孔微縮,“溯天鏡。”
“原來上次你強闖玄天閣,竟然是為了搶奪溯天鏡。”
“沒錯,”步胭偏了偏頭,明豔地笑,“既然你們都不願意告訴我真相,那我隻有親自去看了。”
她擡手,向溯天鏡輸入靈氣。
陣法并不能困住清玄道人太長的時間,畢竟她準備的時間太短了,然而這點時間,對于步胭來說已經足夠了。
溯天鏡變得越來越大,它豁然淩空,在步胭的操控下将清玄道人一口吞下,清玄道人的抵抗隻持續了一小會,連掙紮都沒有掙紮一下,就消失在鏡子裡。
鏡子勾連着陣法,陣法流泛着靈光,而黯淡的鏡面逐漸亮起,步胭輕挑眉,算了下,“還差兩個人。”
臨時去找人有點來不及了,她不想自己進去,更不想無關的人知曉自己的過往。
那樣愚蠢又莽撞的過往,經曆一次就足夠了,早已失去了緬懷回憶的價值。
她沉吟了一會,轉過身,重新推開屋子的門。
一直留心着院子裡的動靜,卻明白步胭和清玄道人之間的交手不是她這個等級的修道者能夠插手的殷稚魚按捺下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思,老老實實地待在屋子裡,見步胭去而複返,她幹笑了聲,試探性地問,“步胭前輩,我們現在能夠離開了嗎?”
“恐怕還不行,”步胭慢條斯理地說,“我這裡還缺兩個人。”
殷稚魚眉心一跳,油然而生不好的預感,“所以?”
步胭:“你是自己進去,還是被我扔進去?”
“……”
殷稚魚沉默了。
離譜,為什麼總盯着一隻羊薅羊毛,她這隻羊也是會秃的啊。
但可恨的是,殷稚魚并沒有拒絕的實力,因此面對步胭的武力威脅,隻能十分屈辱地選擇了答應。
少女暗暗發誓,等自己找到機會,一定要找回場子。
至于辰瑄。
沒有意識的人沒有發言權,步胭都懶得過問他的意見,示意殷稚魚跟上,轉身往外走。
殷稚魚幽幽地盯着步胭的背影,得出如果自己現在帶着辰瑄一起逃跑的話,可能剛跑兩步就被逮住了,如果不聽話的話步胭可能會把自己一起打暈然後丢進去的結論後,認命地再次抱起辰瑄,慢吞吞地走出去。
她不知道步胭要自己幹什麼,心裡滿是忐忑不安。
寬敞的院子裡已經沒有清玄道人的身影了,殷稚魚沒看到兩人動手的過程,所以也不清楚自己師尊去哪裡了,她隻看到一面懸在半空中,不斷旋轉的銅鏡。
無數根散發着微光的陣線連接着它,為它輸入靈氣,空氣裡蕩過一陣又一陣隐隐約約的紋路,如同水波一般不規則地晃蕩着,甚至能夠看出圈圈模糊的痕迹。
步胭指了下銅鏡,輕描淡寫地說,“進去。”
殷稚魚扶了下辰瑄,少年一直沒醒,腦袋偏了下,埋進她的臂彎裡,她默默抱緊了人,毫無拒絕權,隻能乖乖地進入銅鏡。
銅鏡的畫面越來越清晰,直至出現步胭所熟悉的人影。
紅裙,黑發,腳踝上系着金鍊,是少女時期的步胭。
她目光凝在銅鏡鏡面上,極為專注。
那是,她的過往。
也是步胭和陸雲珩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