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珩和步胭到底是什麼時候發展到了這一步,他明明記得陸雲珩修的是冰心絕情的太上忘情。
少年睫毛顫了一下,沒說話,隻是漠然轉身,淡淡地招呼,“清玄,走了。”
“哦哦。”清玄回過神來,連忙追上去,順便用敬畏的目光最後看了一眼這位敢于追求大冰山的勇士。
殷稚魚并不在意辰瑄的态度,笑得好看,離得遠了,辰瑄依舊能感覺到那股視線牢牢地落在自己的背上,透着些許漫不經心,卻又十分認真。
直到離開了殷稚魚的視野,感受不到那股視線了,辰瑄才放松了僵硬的身體,旁邊的清玄欲言又止,“雲珩……”
“沒什麼。”辰瑄注視着前方,目不斜視,“我和步胭,什麼都沒有。”
清玄感覺自己憋得難受,可是辰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隻能吞下自己的疑惑,不再發問。
收尾的活有其他人去幹,辰瑄順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即便是中間發生了一些小波折,但是影響并不大。
他的師尊關切地問了句自己最得意的小弟子,“這次任務解決得很成功,雲珩,你感覺如何?”
他本來是想關心一下陸雲珩的,畢竟他不僅是自己的弟子,還是上清宗道子,未來的宗主,身上的責任巨大,隻是他是陸雲珩的師尊,和他一樣,修太上忘情,平時情緒淡漠,因此關心也疏離,話說出來顯現出幾分客套。
辰瑄略有些走神,忍不住響起少女靠近他時柔軟的長發,與含着笑的嗓音。
他指尖輕動,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沒事。”
“師尊,”冰雪般的少年開口,“我準備入寒池閉關幾月。”
陸雲珩師尊将剩下的話語吞下去,有些奇怪,“怎麼這麼着急?”
辰瑄鄭重地說,“此番我和清玄差點陷入了邪修的陷阱,這是我實力不足的問題,所以我想要盡快提高實力。”
陸雲珩師尊沒多想,正色道,“寒池畢竟是外物,且寒氣太重,所以你不可多待,小心被反噬。”
辰瑄點頭。
陸雲珩師尊抛開袖角,沒再多叮囑,他也相信陸雲珩心裡有數,“去吧。”
清玄回到乾虛派,處理完自己的事情就來到了上清宗,原本想找陸雲珩談談步胭的事情,沒想到卻收到了陸雲珩入寒池閉關修行的休息,有些傻眼,“怎麼這麼倉促?”
陸雲珩師尊卻很欣慰,“雲珩一心修行,是好事。”
清玄忍住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并沒有向陸雲珩師尊提起自己無厘頭的猜測,“也好。”
或許是自己多想了,陸雲珩和步胭之間,或許隻是步胭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以後不再見面,這點沖動,應該很快就會散去了吧。
辰瑄在寒池裡修行了半年,後來又回到自己的洞府閉關,一閉就是十年,修為越來越強。
他此次出關,又領了一個任務。
即便是好苗子,宗門也不能将他們一直拘在宗門裡,那樣隻會耽誤他們的天賦,不過陸雲珩師尊對他相當放心,隻略略叮囑了一番就放他離開了。
他這次領的任務和魔修有關,少年整裝儀容,裝成魔修,去調查楚州莊家被滅門一事。
這件事調查到最後,牽扯了魔界。
魔族另辟一界,與整個九州五島都劃開界限,自從上任魔神隕落之後,魔族再也沒有搗亂的精力,無法重現上古魔族的輝煌,現任魔尊隻是勉強維持着魔族的統治,但魔族自身并不和平,相反,幾股勢力分裂,而他們此番的線索,就牽扯到北魔君手下的左護法。
他花了些時間,和左護法最寵愛的幼子南滄搭上了線,并且很快就和他稱兄道弟。
南滄心思單純,雖然在爾虞我詐的魔族中長大,但因為有父親的護佑,至今還是個好騙的傻白甜,在辰瑄的有意下,将他視為最好的朋友,并且熱情地對他發出了邀請,地點是當地最大的青樓。
辰瑄:“……”
他沉默了一會,還是咬咬牙去了。
南滄是秦樓楚館的常客,魔族生性風流,放蕩不羁,因此他對青樓并不忌諱,但是辰瑄不同,長到現在的年歲,他甚至連女子的手都沒有牽過,因此表現得格外僵硬。
魔族女子大膽妩媚,見她們煙火之地的貴客和一個氣質清冷的少年走進來,立刻就笑盈盈地迎上去了。
濃烈的脂粉味嗆得辰瑄幾乎無法呼吸,當花娘想要觸碰他的時候,他瞬間後退,拉開了一米多的距離,抿着唇表情難看。
花娘狐疑,“這位公子,是魔族嗎?”
南滄也抽回了和花娘調笑的手,表情懷疑,“雲兄,你這是?”
辰瑄張了張嘴,還沒有編好借口,就聽到一道清脆的嗓音悠悠地從樓下傳來,“他當然不能碰你。”
隔了十年,但依舊熟悉的嗓音。
辰瑄一怔。
那道身影拂開紗簾,輕快地走下來,這次和在赤火城中不同,少女身上沒有那麼多珠寶首飾,慵懶地倚着欄杆,長發垂至小腿,即便身無長物,依舊顯出一種貴氣的美豔來,和那些嬌媚的花娘一點都不同。
南滄也被驚豔住,他咽了咽口水,“這位姑娘是?”
殷稚魚噔噔噔地小跑下來,腳步輕快,纏繞在臂間的紅紗一晃一晃,如同流水花海般迤逦垂落,她笑魇如花地站在辰瑄身旁,察覺到辰瑄想要躲避的心思,警告地瞪了辰瑄一眼,随即親密地挽住辰瑄的手,紅唇一彎,就是甜蜜如糖漿的笑意,“我叫阿胭,是雲公子的老相好。”
她抛了個媚眼過去,笑吟吟地問,“是不是啊,雲公子?”
辰瑄隐忍閉了閉眼,語調僵硬,“是。”
雖然南滄看得出兩人有些疏離,但是辰瑄卻默許了殷稚魚的靠近,可見兩人之前一定認識,他有點信了殷稚魚老相好的說辭,雖然有點可惜這樣出挑的美人自己碰不了,但雲兄畢竟是自己現在最要好的兄弟,他也沒必要為了一個女子和他鬧翻。
心思稍微斂,南滄反而對步胭和陸雲珩的過往有些好奇。
他試探性地問,“阿胭姑娘和雲兄,是鬧了矛盾嗎?”
“是啊,”殷稚魚笑,随口就編出一套瞎話,“我和雲公子幾年前認識的,本來兩情相悅,但是……”
她适時垂眸,露出哀怨神色。
南滄很快就腦補出合适的理由,理解的哦了聲。
花娘看着自己看好的獵物被殷稚魚搶走,恨恨地咬了咬牙,卻礙于老鸨最近格外倚重這個來曆不明的阿胭,有氣也不敢發,隻能把火憋回肚子裡。
殷稚魚可不管她在想什麼,輕咳了聲,“我和雲公子也許久未見了,南公子可否讓我二人單獨找個機會叙舊?”
南滄露出一個暧昧的笑,大度地擺了擺手,“阿胭姑娘去吧。”
殷稚魚對他表示感謝,拉着辰瑄就往樓上走。
淡粉的紗幔翻飛垂落,恍若一隻隻纖巧蹁跹的蝶,柔和清雅的熏香袅袅升起,彌漫在房間中,味道甜膩。
殷稚魚關上門,松開辰瑄的手臂,熟練地解釋,“在裡面說話他們聽不見,可以放心。”
辰瑄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花娘的服飾都有些清涼,殷稚魚這套已經是修改過了的,與其他花娘比起來好很多,但辰瑄還是覺得仿佛被燙了一下,他連忙移開眼,貌似無事地問,“步姑娘怎麼會在這裡?”
殷稚魚在桌前做下,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順帶吃了半塊點心,含糊不清地說,“你怎麼在這,我就為什麼在。”
她将點心全部塞進嘴裡,咽下,有些不太喜歡魔族的口味,嫌棄地撇了撇嘴,解釋得更加詳細了一點,“楚州的莊家,是我母親的外家,莊家出了事,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于是将我派來了清北城。”
辰瑄聽出了什麼,“步姑娘,與步前輩的關系,似乎是緩和了許多?”
殷稚魚托着腮,散漫地歎出一口氣,“畢竟是我親娘,血緣關系難以割舍,我又不能割肉還親,結束這段關系。”
“現在和她相處的隻能說不冷不熱,當然,她要是不催我成親,給我介紹世家公子就更好了?”
辰瑄微微詫異。
成親?
他沒想到,步家家主竟然還執着于讓步胭成親,她年紀還那麼小,根本不需要着急成親。
“步前輩是有成婚人選了嗎?”
殷稚魚側過半邊視線,懶洋洋地道,“不知道,不關心,不認識。”
她忽然湊近,像隻狡黠的貓,問,“陸雲珩道友,你很關心這件事啊。”
她眸裡笑意綻開,歪了歪腦袋,“你這麼介意的話,那你娶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