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先生醒醒。”
睡夢中,傅徵置身于一片熟悉的溫度裡,耳旁傳來焦急的呼喊:“傅徵!傅徵!來人!來人呐——”
“用不着。”傅徵從暈眩感中撐起身體,他精準無誤地捏住環抱在胸前的胳膊,然後毫不留情地推開。
眼前逐漸清晰起來,傅徵發現自己置身于占星樓上,他想起來了,方才他想強行沖破天機窺見天意,卻被神力反噬暈倒在石台上。
“你好點了嗎?”
明亮的星眸中滿是關懷,少年帝王心中的驚慌還未散去,方才他看見傅徵面如死灰唇角溢血地躺在占星台上時,渾身如堕冰窖。
傅徵拉開與帝王的距離,不以為然地抹去唇邊血迹,聲音冷淡無情:“陛下不好好呆在前朝,跑來占星台作甚?”
帝王不滿地望着傅徵,出聲提醒:“先生,強行窺探天機會遭到反噬!”
傅徵緩緩擡眸,黑沉如夜的目光對上少年因為生氣而顯得愈發明亮的眸子,就像星辰一樣。
但在傅徵眼裡,星辰并不璀璨,反而猶如密網一般将他籠罩。
傅徵窺不破,更逃不過。
傅徵沒由來地感到厭煩,對星辰,對占蔔,對這雙眼睛的主人,他掩飾厭煩地挪開眼神,緩緩起身,揮袖撤掉占蔔台。
“這與陛下無關。”他淡淡道。
少年追随着傅徵的身影,壓下心中的火氣,清朗的聲音再次勸道:“即便先生天生神力,可歸根到底,仍是凡胎□□,先生應當以身體為重。”
傅徵側眸:“陛下到此究竟為了什麼?”
“……”自己的擔心被當做耳旁風,帝王默然站在傅徵身後不發一言。
傅徵不再理會嬴煜,他轉身走出占星樓,回到紫薇台,全程沒有往後看一眼——他知道徒弟會跟上來。
等傅徵端坐在案幾後面時,嬴煜才不情不願地踏進殿内。
傅徵擡眸,他波瀾不驚地看着嬴煜:“陛下沒事的話就請離開吧。”
聽到傅徵趕人的話,嬴煜再也控制不住,他氣勢洶洶地走到案幾跟前,雙臂撐着案幾坐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傅徵,不容置疑道:“朕要禦駕親征!”
傅徵這才有了些反應,他掀開眼皮看了眼被憋得臉色通紅的嬴煜,開口:“行。”
已經做好被傅徵拒絕的嬴煜一愣,随即他抑制不住地揚起唇角,身體傾向傅徵,滿懷期待道:“先生這是答應了?”
“隻要陛下留下子嗣,臣即可應允。”
愣了愣,嬴煜怒不可遏道:“子嗣!子嗣!子嗣!朕在你們眼裡到底算是什麼?配崽的牙豬?還是皇室傀儡?!你何時也跟朝中那群老古董學會了?”
“陛下莫要口出無狀。”傅徵語氣平靜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更遑論陛下作為皇室的唯一血脈,若是出了差池,我等如何向後楚的列祖列宗交代?”
“死光了!”嬴煜牢牢地按着案幾,死死盯着傅徵,眼底火光滔天,咆哮道:“他們都死光了!原本就無法交代!你心裡很明白不是嗎?為何不讓我禦駕親征?怕我死在戰場上?你早算出來了,我就是個短命鬼!就算不死在戰場上,也可能死在任何地方,傅徵!作為後楚皇帝,我不想死在宮牆之内…”
“嬴煜!”傅徵眼風淩厲地擡眸。
“即便要做亡國之君,我也要死在戰場之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落在嬴煜憤怒的臉上。
嬴煜的臉被打得偏向一旁,他正咬牙切齒地回頭,卻被冰涼的指尖強行扳回正臉,禁锢住了下巴。
嬴煜使勁掙紮,可根本不能逃脫傅徵的桎梏。
“煜兒,我說過,亡國的話,誰都可以說,唯獨你不行。”傅徵端坐在案幾後面,眼神無悲無喜:“為何你總是記不住?”
嬴煜的上半身撐在案幾上,看起來比傅徵高了半頭,但傅徵冰涼的目光滿是威壓,雪山般地落在帝煜頭頂,壓得帝王動彈不得。
嬴煜使勁拍開傅徵的手,用力蹭了下下巴,落座回原位,“朕知道了。”他憤然道。
傅徵:“……”
他倒是情願嬴煜繼續大喊大叫,這将會顯得紫薇台有些人氣。
嬴煜難得忍氣吞聲道:“但是禦駕親征一事,還望先生認真考慮…”
傅徵頭也不擡地回答:“不考慮。”
“……”嬴煜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呼出來,“先生一定要逼朕納妃?後宮之事也能勞得先生大駕?”
“陛下嫌臣管的寬?”傅徵平靜地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