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叉子說自己先去休息後,便也起身離開。
喧鬧的蟬鳴聲襯托得這塊鮮少人經過的區域格外蕭瑟,孫念将手背在腦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黑黢天空上的滿天繁星。
溫熱的淚珠順着眼尾滑過太陽穴,濡濕了耳邊的秀發。
明明已經20歲了,還會像這樣哭着想媽媽,會不會太過于幼稚?
就在這時,路上由遠及近的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那個聲音停了,隻聽到耳畔邊傳來一句:“孫念?”
她擡頭向上往,瞧見了來人腳踝上的那抹紅繩和随風飄蕩的長裙。
腰腹使了點勁,她趕忙扯起衣領将臉上的淚水擦幹淨。
身後的人一直沒動,直到孫念吸了吸鼻子,語氣中夾雜着厚重的鼻音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蔣司憶舔了下幹澀的嘴唇,繞了個彎,攏了攏裙擺蹲下了身。
孫念側過臉,低垂着腦袋,不和對方對視,但很明顯,蔣司憶注意到了自己略微有些紅腫的眼睛。
不過她什麼都沒問,隻是表明了自己來這的目的:“我去周圍找了一圈沒看到你,有點擔心,天黑了不安全……”
手背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孫念抹了一把臉才發現是自己不知何時又悄然掉落下來的眼淚。
這看上去真的很沒出息。
心中卻莫名覺得委屈,她強迫自己屏住呼吸,可是淚水就和斷線的風筝似的止都止不住,反倒越抹越多。
自己到底在矯情什麼?
眼角被淚水浸泡的有些刺痛,呼吸間仿佛都能品嘗到鹹苦味。堆疊在下巴的淚珠随着重力逐漸飽和,卻在快要掉落的時候被人接住。
對方指尖抵着自己的下巴,将她的臉溫柔地擡起。
孫念鼻頭紅紅地看着蔣司憶,霎時間忘卻了方才到底為什麼哭泣,任由對方的拇指剮蹭掉臉頰和眼角處的淚痕。
對方的動作輕輕柔柔的,專注的神情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正在進行精細加工的陶瓷。
不知道是不是哭過之後的臉太熱,她感覺蔣司憶撫摸過自己皮膚的手指尤其涼,讓她舍不得眨眼。
淚水将睫毛打濕的根根分明,低垂下來時遮住了眸子,讓人看不出情緒。
這種感覺令人感到顫栗,就像劇烈運動完的空調房和下雨季節後的房間。
待到對方收回手,孫念的眼尾似乎還能感知到對方指尖摩挲過的觸覺,她的瞳孔閃爍着,“你不問問我為什麼嗎?”
聽到她這麼說,她笑了笑,尾音俏皮地說道:“如果你想告訴我,那你就會像剛剛那樣問我啊。”
蓦地,兩人忍不住相視一笑。
說完這話,她手掌撐着草坪坐在了孫念的旁邊,與她平視。
暖黃色的路燈反射進對方的眼眸,蔣司憶這時才注意到面前這個人的眼睛不是黑色的。
她微微俯身想要看得更清楚,孫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
“史密斯夫婦是我媽媽的好朋友,看到他們,我就想起了我媽媽……”她頓了頓,語氣有些哽咽,“如果她還活着,那該有多好。”
“孫夫人一定是個很好的人。”蔣司憶的視線從對方的脖頸移向眉心,聲線低沉地像在低語,“畢竟她養育出了一個很好的女兒。”
孫念嘴角的弧度倏然呆滞,指尖搭在手腕脈搏上,跳動的速度快到讓她呼吸困難。
但孫念又很快低落下來。
如果蔣司憶知道她自己的人生被她攪成一團亂麻,還會和她說這種話嗎?
她轉過臉,便撞進對方漂亮的眉眼中。
蔣司憶對自己笑了笑,嘴角處的小梨渦很甜。
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發紅的臉,她的左手不小心碰到口袋,發出塑料摩擦的聲響。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将口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一個袋裝的小包面巾紙就這樣攤在蔣司憶的面前。
紙袋包裝是在中國随處可見的綠顔色,她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自己的東西。
這是一個信号,蔣司憶小聲歎了口氣,靜靜地等着對方開口,孫念卻像彈簧似的站起身來。
“你在這等我一下。”
看着對方奔跑的背影,蔣司憶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腳踝上的紅繩,疑惑地歪了下腦袋。
往這條路一直直走,盡頭處的三岔路口就是上次帶蔣司憶逛小鎮時經過的那個冰激淩店。
等她過去的時候,冰激淩店大叔恰好準備拉門關店了。
孫念氣喘籲籲地過去擡手攔下,上氣不接下氣地朝他比了個手勢,要了一個香草冰淇淋。
……
百無聊賴地撐在草坪上吹晚風,就在她腦海中瞎猜對方要去哪裡時,那個熟悉的身影就這樣闖進了她的視線。
害怕手裡的冰激淩化掉,孫念一隻手舉着脆殼,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護着上面的奶油。
沒想到對方着急忙慌地出去是為了買一根冰激淩,蔣司憶沒等她走過來就先朝她走了過去。
剛想說話,卻沒想到對方将手裡小心呵護的冰激淩遞到了自己面前。
蔣司憶一愣,無措的手指揪着衣擺,臉上是顯而易見的茫然。
拿着冰激淩的人又把東西往前遞遞,她緊張地咽了下口水,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