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不說，幾個小孩還是靠譜的。沒有他們，喬青青自己招聘的話，估計很難摸清貧民窟的門道，隻好找舊城區，主城區的人，這就對她的計劃沒什麼幫助了。

奧姆，艾倫，珍妮三個都是女性，年齡分别是四十五，十八，三十歲，涵蓋的範圍倒是很廣，從她們身上，也依稀可以看到貧民窟的人從上到下，從年輕到老去，走在怎樣的一條路上。

奧姆是貧民窟出生的，長大後因緣際會，嫁給一個下層軍官。官方鼓勵參軍，軍人的形象在宣傳中也極為正面，對于奧姆來說，這是錯過就不會再有的機會。婚後她生下兩個孩子，沒幾年丈夫卻意外犧牲。

下層軍官的撫恤金不多，福利卻還可以，奧姆将兩個孩子送入軍方小學，也就預定了他們将來參軍的命運。這是很痛苦的，可不這樣做，孩子們根本無法接受足夠教育，将來的生活肉眼可見會重新下滑。

奧姆又遇到了第二任丈夫，他有體面的職業，在醫院工作，不是醫生，不是藥劑師，而是後勤部門成員。但奧姆留在了主城區，死死抓着那根蛛絲。

誰知幾年後，海利根城遭遇海中怪物襲擊，海嘯席卷城市，奧姆一家撤退不及，丈夫為了救三個孩子，被卷入水中，失去生命。

他們的房子，财産，徹底随水而去，奧姆在之後的轉移和逃命時，失去了兩個孩子，隻留下她和最大的一個，望着茫茫海水，感受着命運的嘲弄與惡意。

奧姆是個堅強的人，早就不會為失去而沉溺悲傷，隻要她還沒死，就會爬起來重建生活。然而生活并不打算給她什麼獎勵，保險公司破産，拒絕賠付奧姆等衆多受災人群，奧姆不肯認輸，打了幾年官司，毫無結果。

畢竟保險公司已經破産，很多職員和奧姆一樣，過上了赤貧的日子，老闆早已消失，錢……錢也變成了被海水卷走的泡沫。奧姆和很多人一樣，都想不明白，錢就在賬戶裡，不會消失，為什麼，為什麼就是無法賠給自己？難道他們真的貪得無厭，不顧職員和老闆的死活，不懂什麼叫法律嗎？

奧姆放棄了打官司，帶着孩子回到貧民窟。

很快，她的孩子十六歲了，成功進入軍校的實踐階段，離開了她，再也沒有回來。奧姆偶爾能收到一條消息，一個包裹，她向着孩子的賬号，發送了無數條消息，就像是對樹洞傾訴，又好像是把曾經那個自己，把所有的母愛，全部存在網絡上。

當她的孩子有了休假的空閑，可以查看這些消息，就像是進入一場暴雨，不知道從哪一條看起，不知道從哪一條回複，甚至數不清媽媽究竟想起自己多少次，日日夜夜，每時每刻，從未忘記。

就像他們仍然在一起，從未分離。

面對喬青青的詢問，奧姆并沒有多說，隻用三兩句話交代了自己的過去，表示自己是有手環的，之前維持生計就是靠着用手環倒騰信息，教授一些孩子基本知識，偶爾幫人接生。

條件稍微好一點的工作機會，都有着許多無形的門檻。比如手環，雖然并非公民身份這樣的東西，一旦沒有就是黑戶，但沒有手環會造成諸多不便，也證明此人沒有基本的安穩生活，有很多不安穩的因素，一般很難找到足夠維持生計，擁有未來的工作。

奧姆的手環曾經無數次差點賣掉，但她還是保留到了現在。

喬青青打量着眼前的人。奧姆身高中等，膚色黝黑，身材偏胖，嗓門亮堂，說話也比較直，有一種活到這個歲數都沒死，我倒要看看誰還能把我怎麼辦的态度。她自述有把子力氣，什麼活都可以幹，很顯然覺得自己未必有能力招待客人，不過喬青青卻無端聯想，總覺得她應該很會炸東西。

“等會你們一起試試。”

接下來是第二位面試者，艾倫。她十八歲，長得很漂亮，在貧民窟絕對是非常亮眼的存在，最特别的是，她姓羅德尼。

“小姐，我什麼都可以做……”她看上去有些緊張，比奧姆更需要這份工作一樣，像隻走投無路的鳥。可以說，她的單純程度，甚至超過喬安這樣久經風霜的孩子。

喬青青心中一動：“給我個必須雇傭你的理由。”

艾倫使勁抿着嘴唇，很顯然，她非常脆弱，就在情緒崩潰的邊緣。喬青青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年輕，雖然坐在桌子那邊，可是艾倫曾經一度和她差不多，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她控制不了太久，淚水就湧了出來：“我父親被殺了，催債人說他欠了錢，全部的家産抵債後，還有三萬，我必須在三天之内拿出三萬信用點，否則……否則就隻有賣身一條路，隻能聽他們的話，喬小姐，求你救救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差一點，艾倫就要走進那扇門，或者去找某個曾經垂涎過自己的男人。

她徹底崩潰，痛哭起來。

喬青青站起身，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輕輕拍拍艾倫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