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韫的手滞留在空中,好一會兒才緩慢收回。
目送許妙儀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他方轉身而去,繞到巷子的出口,準備做接應。
然而,他忐忑地等候了許久,卻始終沒有聽到有打鬥的聲音。
而比兵戈之音更先到來的,是許妙儀。
見許妙儀完好無損,蕭韫心裡更是五味雜陳:既有慶幸,也有一絲淡淡的失望……
“他沒有出現。”許妙儀神情凝重,聲音低沉。
蕭韫道:“是我們低估他了——罷了,先回去吧。”
二人于是一同往回走,氣氛沉默。
許妙忽然開口:“瘋子的腦回路往往與常人不同,你說他會不會反其道而行?”
“怎麼說?”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許妙儀意味深長道。
蕭韫瞬間領會到了許妙儀的意思,道:“可以一試。”
*
翌日,蕭許兩人回到别院。
如同前幾日養傷時,他們逗貓、散步、看書、寫字、聊天,過得十分悠閑。
是夜,二人在書房裡看書。蕭韫坐在案後的主座,許妙儀則坐在下方靠門一側的椅子上。
滿室唯有翻書的聲音和偶爾的燭火噼啪聲,氣氛分外甯靜祥和。
“郎君,奴婢來送點心。”外間忽然響起一道恭敬的男聲。
“進來。”蕭韫道。
門被推開,一個仆從打扮的人端着托盤進來了。他雖是低眉弓腰,卻仍不能掩飾其身量之高大。
蕭許兩人不約而同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仿佛清風拂過水面,隻帶起幾圈微弱的漣漪。
仆從恭敬地對蕭許二人行了個禮,将點心放在書案後,随即轉身往外走。
然而就在他經過許妙儀身邊時,袖管中倏然射出一道銀光,迅猛地朝許妙儀飛去。
說時遲那時快,許妙儀迅速将書本立在面前做遮擋。但令她意外的是,仍有一點寒光逼至眼前,恰好停在距她眼球寸餘處!她的心頭不禁猛然一顫:這本書可是有兩寸厚!
與此同時,仆從直起身子,從袖管中抽出匕首。頃刻之間,匕首化為一柄陌刀,直直朝許妙儀刺去。
好在一旁的蕭韫反應迅速,用力将手邊的硯台甩出,“铿”的一聲打得長劍偏了方向。
許妙儀丢開書本,與自書案後躍出的蕭韫并肩而立。
男人停下動作三人就此無聲對峙。
許妙儀死死盯着對方那普通得找不出任何特點的臉,冷冷開口:“是你?”
男人扯出一個冷笑,聲音依舊嘶啞嘲哳:“沒錯,是我。我早說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這是在某的地盤,你未免也太自負了吧!”蕭韫拔高音量。
男人放聲大笑,道:“你說外頭那些侍衛嗎?我早就用藥給他們放倒了!你們如今手邊連劍都沒有,怎麼和我比?受死吧!”說罷,他再度起勢襲來。
蕭許兩人靈活躲避,先後跳出窗戶,狂徒也随之追了出來。
狂徒速度很快,頃刻間就追到了兩人身後。眼見他伸手就能抓住他們的後領,卻不料對面牆上突然射來兩道銀光,銀光後跟着兩道繩索。
狂徒被迫收回手,蕭許兩人趁機抓住繩索,被一股力帶着朝牆頭飛去。
狂徒面色悚然一變,連忙朝甩出數枚飛镖。其中一部分射向蕭許兩人腰背要害,其餘的則射向繩索。
然而,隻見數點銀光閃過,又聽“铿铿”幾聲,火星閃爍間,所有飛镖居然都被彈飛開去!
就在這瞬息之間,蕭許兩人便翻過牆頭消失不見。随即,四面牆上冒出十幾個人影,數支利箭“簌簌簌”地朝狂徒飛射而來。
狂徒大驚失色,手中的陌刀幾乎舞出殘影。
然而,饒是他再怎麼厲害,也終究敵不過漫天箭雨。不出半刻,他渾身插滿箭矢,無力栽倒在地,口中溢出的鮮血糊了大半張臉。
片刻後,蕭許兩人來到狂徒身邊,垂眸冷冷睨着他。
狂徒尚未斷氣,雙眼如毒蛇般死死盯着二人。
“這招‘請君入甕’,閣下覺得如何?”蕭韫哂笑。
是了,今夜是他們做的一出戲。
先前,許妙儀猜想,鬼臉狂徒不是個走尋常路的人,或許會選擇深入敵營,在兩人最松懈的時候給予緻命一擊。
于是蕭韫故意讓下屬放松巡邏,給狂徒可乘之機,來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果不其然。
狂徒扯了扯嘴角,艱難地自喉頭擠出幾個字:“我、還、會、回、來……”
“回來?”許妙儀嗤笑一聲,拔劍狠狠在狂徒口補上一刀,罵道,“你下輩子投胎做畜生回來吧!”
狂徒身體一僵,徹底斷了氣。
許妙儀猛地抽回長劍,銀亮的劍尖帶起一串血花。
蕭韫忽而笑着感慨道:“有許兄這位軍師,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少花言巧語。”許妙儀嗔着,唇角卻已然翹起。
蕭韫正色,吩咐一旁的李梧:“把他送去公廨。”
又交代了一些後續事項,蕭許兩人便動身回客棧。
罪人已經伏誅,明日城門封鎖就會解除,是以他們必須得在今晚與镖局的人彙合。
此時已接近亥時,街上行人寥寥,隻零星幾家店面開着。
行至一半,許妙儀突然道:“我有點餓,想在外面吃些東西再回去——要不你先回去?”
她這一整日都在想狂徒的事情,沒什麼胃口,吃得不多。
蕭韫想了想,道:“特殊時期,為保證安全,某還是同許兄一道吧。正好,某也有些餓了。”
許妙儀沒想太多,直接應下:“行。”
兩人随便走進一家飯館,坐下點菜。
沒多久,忽有一道白影進入兩人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