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荀病白難得的言之鑿鑿,似是分外笃定的樣子,尤瑾心中疑窦暗生。忠武侯自來不喜歡自家幺孫太過摻合進朝局之事,故而必定不是他透露了什麼官場風聲。
隻是還有誰會給他遞這樣的消息?這消息明顯就是來自宮裡或者……侯府?
秦序卻是沒想那麼多的樣子,隻是雖然大咧咧地就想問出口,臨到頭了倒也還知道要悄聲着些,隻氣音道,
“好小子!深藏不露啊!你從老侯爺那探到的?”
說着,又有些不确定地輕嘶一聲。他們同窗多年,自然也是對彼此家裡情況稱得上知根知底了,光看秦序用的“探聽”二字,便知道老侯爺是當真一點信兒影兒都不帶透的。
沒見着荀二爺這次出京都是偷摸着溜出去的嗎?還多虧着他們這夥子同窗好友的幫襯,瞞了小半月,人都快馬揚鞭要到西北地界了,才讓老侯爺和忠武侯世子察覺到。隻可惜還沒施展什麼手段呢,自家小混球早已出溜到老遠,綁不回來也揍不着的。
遠在天邊忠武侯是沒法子,可是這人回來了,那不得逮着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一頓好揍?連着小半旬都沒得一個好臉色,還是虧着老夫人與世子勸阻,才沒把剛回京的小混球丢出家門。
思及此,荀病白隻覺後背一陣痛癢難耐,哼哼着,喚來側立靜侍的随侍取酒,
“祖父?要什麼時候他肯給我說這檔子事兒,那可真是千年的鐵樹開了花——難得!”
說着他搖頭晃腦着又道,“你們别管我從哪兒聽到的消息,小爺我自有妙計!要我說啊,聖上要留鎮西侯府在京,世子與郡主倒都有可能,申侯爺卻是不會久留的。不說我在那待了的時日,就說這都快到年邊上來了,哪年不是冬日臨節的,那起子蠻人便要叩關劫掠百姓?”
“是極。申侯爺是西北邊關的鎮海神針,輕易離開不得的。”秦序聞言也是一歎,轉而又怒從心頭起,“那群蠻子不過是仗着遊牧,才敢這般放肆擾邊。要我說居無定所便要四處劫掠,實在非人所為!”
尤瑾也是面露忿然,卻隻能歎息句,“咱們又有什麼法子?那起子滑不溜秋的蠻子最是會耍詭計!”
“莫愁,萬幸現在有侯爺戍邊,倒也算難得安穩。等過幾年我投軍入伍拼得了軍功,能說得上話,必要讓那幫畜牲血償!”
尤瑾目中劃過憂色,卻也知道荀病白一腔抱負,“快收了你那神通吧,還沒半撇的事兒呢。等真勸服了舅祖父再說不遲。到時候我可是要給你餞行,等着你日後回京罩我的!”
“是了,等你扛過老侯爺再說吧,到時候我與瑾哥兒必定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一臂之力?我還不了解你秦三郎,必是在旁喝彩助威的,說不得還要乘機踩我兩腳。”荀病白不客氣地丢白眼,嘀嘀咕咕着,“白面野幹還學人,我是要信了還不得被你坑死。”
秦序隻笑得眉眼彎彎,半點不以為忤,反而十分坦然地受了這句評價,很有些不以為恥反為榮的樣子。
正巧這會兒取酒的侍從回來,三人便各自斟了小半杯。秦序與荀病白是練過的,又因着心中還記挂着方才聊到的糟心事兒,很快就一杯下肚,嫌不夠盡興,将下一杯斟得滿滿的,仿若要溢出來一般。
尤瑾貫來隻在自己院子裡偷着喝些果酒解饞過,他家管得嚴,小輩是一貫不允碰酒的,故而很是好奇他們口中盛贊的西鳳酒。見那兩個暢快酣飲,便也按耐不住,隻是還心裡有數,隻淺淺啜了一口不敢似他們一般一飲而盡。
隻覺入口雖有辛辣嗆鼻,但慢慢回味下卻又好似是有淡淡果香蘊藏其中的,别有些刺激的風味。秦序看過來,瞥見尤瑾晶亮的雙眸一愣,“如何?這酒可還算不賴吧?”吊兒郎當的聲音自肩後傳來,随即便搭上隻手臂橫在眼前,喚回了微微出神的秦序。
卻是荀病白。
但見他手中直接拿了壺,笑睨着尤瑾,“隻可惜,從前竟無緣得這樣的好酒。瑾哥兒今兒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