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瑾察覺出不對勁,蹙眉問,“刑大哥是從哪裡打聽到的?”
荀病白眉頭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人。
“咱們大侄子那。”
尤瑾雖然猜到結果或許會出乎他的意料,不過聽到這裡還是染上詫異,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
“應該不是直接從可顼那聽到的……”他眉頭蹙得更緊,“是他手下頭的人?”
荀病白唇角勾出一抹冷淡的笑,“你當這還與你家似的,他們這一群人可不能說鐵闆一塊。光我看着,你這院子裡的人就得分成好幾撥,我跟着過來不曉得有幾多人在背後嘀嘀咕咕的。”
不說鐵闆一塊了,那簡直是各懷鬼胎、心思活絡得很。
尤瑾眉頭卻是松快下來,看着荀病白的臉色帶上不可察的狡黠,“不必擔心。”
馬車溜溜哒哒地停了下來,掀開簾子往外頭一看就發現雖然隻是個小孩的五歲生辰宴,但前來相賀的人可真不算少,就光是之前門前來去的馬車就已經将這條不算狹窄的道路襯得擠擠挨挨起來。
梧姐兒被嬷嬷帶着從後面那輛馬車上過來,明亮的眼睜得大大的,看着宅邸前頭來往如雲的馬車和人,“好多人啊!”
确實很多。
尤瑾淡淡掃過面前的景象,沒有過多停留,隻是輕聲說了一句,便率先跟着已經迎上來的管家走進宅中。
還沒到堂前,就看見清俊秀朗的少年從旁側小景穿過,快步走到幾人面前,笑道,“兄長估摸着兩位叔叔大抵是快到了,差我來接,這不剛好就碰上了。”
說着,将那管家支去門前,親自帶着人往堂中走去。
“這來的人倒是不少。”荀病白笑着打趣道,指了指還站在門口那擠擠攘攘的一群,“可見你哥哥是個人緣好的,有這麼多朋友趕着來賀佳兒呢!”
“荀表叔倒是說笑了,都是生意場上的朋友捧場。”尤可珉也順着看了眼外頭站着的人,不過很快面上帶出些尴尬來,“方才在裡頭和着人說話可真讓我坐立難安,不如放我去再看幾本新出的時論。實在是沒法了,這才扯了兩位叔叔的虎皮出來松口氣,兩位叔叔可心疼心疼侄兒吧!”
荀病白聞言低聲笑了起來,“你小子!倒是會扯幌子的!”
尤瑾也帶上些促狹,“怎麼?還非要拉着你這府學裡頭的大忙人來?那我可要好好說一說你哥哥了。”
方才還微有抱怨的少年變了臉色,忙出聲,“可别,這一遭下去那我就真慘了。是今日府學正臨休沐,我才被叫來招待的,兄長平日裡也盯得我緊呢!”
“你倒是護着你哥,你小叔叔這都還沒說要怎麼好好說呢,你就先急上了。”荀病白眉頭微微挑起,不等人回又轉過頭繼續,“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他這會兒子可沒有多少功夫去批你哥了。”
尤瑾眉梢微動,就知道這人要說什麼了,也不出聲,隻聽着人繼續陰陽怪氣。
“不過你倒是得好好勸勸你小叔叔,這人最近入了魔了,頭懸梁錐刺股的,要不是我拉着巴不得直接住到府學邊上去,夜夜與你促膝長談呢!”
一直跟在後頭閑不下來到處打量的梧姐兒這會兒也湊了過來,闆着小臉,“是了,小侄子你可得好好說一說哥哥。要不然咱們三個就一塊寄信去京城,讓大哥哥把他說一頓!”
尤可珉面露詫異,看了好幾眼狀似八風不動的話題中心尤瑾,“若是小叔叔不嫌棄,我自然是掃榻相迎,早聽哥哥說小叔叔天資聰穎,若不是無心科考,說不得如今我是拍馬也不及的。”
沒去看自家荀表叔和小姑姑那一副反遭背叛的震驚模樣,話頭一轉,“不過小叔叔要是真有進學的打算,懸梁刺股倒很是不必。”
說着,朝尤瑾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來,倒與平日裡端莊雅正、蘊藉風流的少年君子不同,帶出些暢意疏朗的快活氣兒。
尤瑾還沒來得及再問,就聽見那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侄子笑着擡手一揖,“已到廳堂了。”
見狀,尤瑾便也收住将要脫口的話,轉而去看正迎上前來另外一個侄兒。
“不過是小兒生辰,自家操辦一二也就罷了,哪裡好勞動兩位叔叔親自過來。”話音剛落,眼尾就掃過了站在一旁的自家弟弟,終究是沒出聲,隻繼續道,“快将小少爺抱過來吧,也來見過長輩。”
“可顼這話說的可就外道了,既說了是自家的宴,咱們做叔叔的哪有不到的理。”荀病白笑着接過話茬,又點了點梧姐兒的,“知道,你小姑姑可是早早地就開始催着我備好生辰禮來呢!”
正說着話,就有一個幹練的婦人抱着個小孩從後院過來了。那小孩圓嘟嘟的小臉繃着,可一雙眼靈秀逼人,正滴溜溜地瞅着幾個認不到的陌生人。
不過當他眼睛掃到也被嬷嬷抱在懷裡的小女娃時,肉眼可見地亮了眸子,繃着的小臉也揚起一個笑,隻是……是個缺牙巴的笑。
梧姐兒本來也正對着那小孩眨了眨眼,這會兒看見那空落落的門牙,不由得愣了一瞬,随即就不客氣地笑彎了眼,不過還記着面前的小孩還是自己的侄孫子,不一會兒就止住了笑,端着臉一本正經起來。
不過這會兒,還有誰沒看見方才的
那小孩慢慢憋紅了臉,但還是故作鎮定地被自家爹接了過去,隻是記住了教訓,這會兒不敢再露牙了,微微勾起的唇角倒真讓尤瑾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瞅了瞅抱着小孩的老父親,嗯,确實很像。
而尤可顼無奈地将兒子放下,推到兩位叔祖面前,“這是你瑾叔祖和荀叔祖,還有你姑祖母。”
小孩雖然剛剛丢了面子,難免有些尴尬,但這會兒看着面前這個比自己爹還要小上一輪不止的兩個叔祖,撲扇着的眼裡是藏不住的好奇。應是被家裡的長輩教養的好,再尴尬好奇,小孩也沒有失了禮數,“翰哥兒請瑾叔祖、荀叔祖安。”
說完又朝着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的梧姐兒一揖,“請姑祖母安。”
嫩生生的稚童音,偏偏一本正經地說着問安的話,讓人不由得心生愛憐。等把兩個已經按耐不住要往外頭竄的小孩哄住,待在堂内一塊玩兒後,荀病白忍俊不禁,“你家這兒子可真是生得乖巧懂事,比我小時候可強多了。”
“我倒是希他日後能和荀表叔一樣呢!”看着已經開始和梧姐兒說起悄悄話來的自家兒子,尤可顼轉頭對荀病白道,“他可是很仰慕表叔的,說将來要和表叔一樣做個征戰沙場的大将軍呢!”
當然了,自家兒子之前也說過要和叔叔一樣考個狀元郎的話來就不必說出口了。
“那可了不得了,可見是你與侄媳婦教導有方。”尤瑾笑着,觑了面上藏不住事的表弟一眼,開始與尤可顼說起帶孩子的巧招來。荀病白半點沒察覺,見兩人說到自己感興趣的地方也湊過去說上幾句。
别說,這一個兩個都還面容帶着青稚的孩子,做出一副長輩的派頭和人探讨起育孩心得來,還怪好笑的。
隻是不一會兒,尤可顼和荀病白兩個倒是心無旁骛的和着一夥來賀的讨論得熱火朝天,尤瑾卻漸漸分出了心神,時不時地去瞅那個賣着關子的小侄子。卻隻見得尤可珉早已經一手一個牽着小孩,溜出堂去躲懶了。
心下便是無奈,想着隻能再尋機會好好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