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去撲嫌疑人,陳達要求随行。
關南叫他坐最後面那輛車,臨出門時,季琳也要求一起。
綁匪位置定位在郊區,警方需要小心地地毯式搜索這片區域。而定位區域一公裡外,是一個極小的村莊,向柳村。
紀明珠和開車的老李分配到一條路線。
老李打算關照她,讓她注意其它路線來信就行,他去探路。紀明珠婉拒,那樣很低效,手機振動提示不是擺設。老李還想說點啥,紀明珠就給自己安排好了任務,她探左,老李悶聲,“得,那我右。”
今夏根據現在的氛圍,說話很小聲:“明珠,你們放心往前沖!我來掃尾~”
紀明珠給她比ok手勢。
這邊有山坡、農田、一些荒廢的老房子,還有一處廢棄工地。
如果她是綁匪,想都不用想,選工地。很多人犯罪會選擇某種程度上熟悉的地方,這讓他們感到安全。
路線的盡頭就是工地。
……
老大已經再次把陳建偉的嘴巴堵上了。
他嘴巴太髒,語氣高高在上,聽得人火冒三丈。老大不停在心裡念,他是個文明人,雖然不識幾個字,但他懂禮貌。
他隻圖工資,别的,不能幹。
他跟那些小偷強盜不一樣,他拿的,是自己應得的。
陳建偉不爽老大的眼神。
一點憐憫,一點寬容,還有不耐煩。
一個農民,竟然還同情起他來了?
他出生就在羅馬,這幫子地裡刨食、工地搬磚的底層人,誰給他們的膽子可憐他?!
陳建偉恨恨地瞪視在場的兩個男人。
堵住的嘴嗚嗚咽咽。
他不後悔周末晚上非要出門。他爸說過,男人幹什麼事都可以,除了後悔。隻有無能的人才會後悔。
陳建偉隻煩躁,憑什麼他就值五萬?
憑什麼大半夜綁他,弄得他睡不好,吃不好!
那天晚上,他如往常一樣,饞了,叫田六帶他出門。田六小聲說:“哎呦,我的小祖宗欸,這麼晚,我哪可能出得去?”
在家裡,他隻是一個小學生。他出門必須有人陪同。
他不喜歡季琳跟他一起,一旦他不符合她想象中的兒子模樣,她就會向陳達告狀。
于是陳建偉給田六塞錢,讓她想辦法帶他出去。
田六有金錢驅使,每周末都能想到新零食名字。這次是冰淇淋。
季琳可能是被他說煩了,也可能是不想管,就讓田六帶他出去了。
在這個家裡,擁有可支配資金的,就陳達、陳建偉。季琳沒幾個錢,她的開銷需要找陳達批。
陳霁有沒有錢,陳建偉不知道,估計沒有,她看着就是一副窮酸相。
陳達每次見到陳建偉,隻要他覺得他表現不錯,讓他高興了,就會給陳建偉拿錢,一次一百、五十,逢年過節能上千。
陳達如此大方,陳建偉便越發看不起季琳。買個面膜還要找陳達要錢,除了要錢,她還會幹什麼?!
陳建偉撇撇嘴,讓田六背自己走。
田六笑眯眯地蹲下:“小祖宗,來,婆婆背你。”
陳建偉:“你不是我婆婆。想得美,你還想做我婆婆了?”
田六心道,是,隻有他倆的時候,她就是個保姆。有外人時,她才是田婆婆。但就算是這樣,她也很喜歡陳建偉。
田六家裡就隻有一個小孫女,長得幹瘦,面色很黃。
哪有陳建偉這麼白胖,胯||下還多點小東西,瞧着就讓人喜歡。
田六連聲應道:“是是是,老婆子年紀大啦,又忘咾。走咯!”
她很能幹,背一個偏重的11歲男孩,也能健步如飛。
到了超市,田六熟練地掏公家的錢買冰淇淋,再拿陳建偉給的錢買煙。
超市小哥:“又要那個牌子哇?”
田六連連點頭。
“莫說出去哈。”
小哥:“曉得的。曉得的。”
這個煙賣出去沒開票,沒交稅,雙方都偷偷摸摸,自然心照不宣,誰也不會告訴。特别是警察,更别想從他們這兒知道他們的不道德。
田六拿了煙,遞給陳建偉,裝模做樣:“小偉幫我拿一下哈,婆婆給你把你挑的冰淇淋裝起來!”
陳建偉揚起一個笑臉:“好哦。”
随即他低下頭,不屑地捏捏手裡的煙盒。他抽女士煙。這點性别差異讓他心情很壓抑。
但男士煙他又覺得太嗆。抽不了。
他得快點長大,就能抽男人該抽的!他要做男人,偉大的男人,像他爸那樣的男人!
陳建偉拿着煙,不管田六了,往超市旁邊的巷道跑,但拆了煙盒摸褲兜才發現,他沒帶火機!
“喀哒。”
就不遠處,一個男人蹲在那裡,點了一支煙。
陳建偉跑過去,那人長得很滄桑,是陳建偉平時見到就會避開的“髒”人。他總覺得這些人身上長滿名叫貧窮的病菌。
但是人家比他強。
人家有打火機。
于是他不得不屈尊降貴叫他一句叔:“借下打火機,我爸爸要用。”
那人在超市通風窗漏出的微弱燈光下看他,總覺得他有點眼熟。在哪見過?
“你老漢兒哪個哦?”這麼晚,竟然喊個小娃兒跑來借打火機。
陳建偉嗅到他身上濃濃的煙味。真迷人,男人的味道。
他對對方的嫌棄打了個對折。
大家都是男人,抽煙的男人,陳建偉自覺與對方已經建立起某種男人之間的信任,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天天把我爸是陳達,我爸厲害死了這些話挂嘴邊,所以對方一問,他下意識就答了:“我爸,陳達!”
“日你溫!”老幺猛地站起,“你老漢兒是陳達!?”
老三冷不丁地從巷尾冒出來,“你叫陳建偉?”
陳建偉還不知危險已經悄然來臨,仰起頭,分外驕傲:“怎麼的。我叫陳建偉,建設偉大!”
“操!”老幺立馬出手把他嘴巴捂住,“老子找的就是你!”
老三也反應過來,出手幫忙。
倆人一個抱頭,一個抱腿準備把人帶走。
于是在這個月亮高挂的夜晚。
兩個穿着帶有油漆、石灰的夾克衫外套的男人佝偻着身子,由人連結着,很是滑稽地學螃蟹打橫走。
老幺機警道:“他老漢兒肯定在周圍。小心點!”
老三:“我們幹嘛不抓着他去找他爸?今晚上就拿錢走人。”
老幺想,對哦,是這麼回事。但是他又多想了一步,“萬一他屋裡沒錢喃?你忘啦?之前老大哥說有錢人都不敢把錢放屋裡,怕遭偷。”
這個老大哥是他們幹工地時認識的,對方自吹早年幹了大買賣,可惜虧了,欠很多外債,才淪落至此。
他講了很多有錢人的故事,老幺深信不疑。
老三壓低音量:“那咋辦?”
“管他的。”老幺拍闆了,“先把他帶回去。問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