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羅刹殿也确實不值得用整個妖界的關系來換。
權衡利弊之下,他們似乎忘記了此前所有的不愉快,從竹林深處商讨着步行到了門口。
許是吃慣大魚大肉,清粥小菜也覺得别有一番滋味,齊悅對這座清淨雅緻的竹院産生了很大興趣。
于是她沒有趁着星夜離去,而是借住在了觀南居。
打破了人家的門,主人回來她就乘着坐騎連夜離開,好似顯得落荒而逃,未免太沒有面子。
便是從前他們關系還沒有惡化的時候,齊悅都沒有借住過鹿中殿。或者說除了趙芳若,誰都沒有住過他久居的地方,秦桀今夜的心注定不如往日平靜。
回到自己的庭院洗漱完畢,青雲竟然還在外面等着。
秦桀問道:“有事?”
青雲:“主子,書房今日收到尊主口信,叫您提前回去見他。”
是,再過五日便是魔界的祭天大典,秦桀向來都是提前一日才回去的。
“知道了,退下吧。”
青雲走後,秦桀躺在床上沉思,提前回去也好,正好今次有事要與強耳相商。
閉上眼,即将入睡之時,他腦海中迅速劃過一個想法,随即雙眼猛然睜開。
不好!剛剛隻顧着大事,忘了叫齊悅歸還銀環!
若錯過這次機會,下次讨要還不知會如何被她拿捏貶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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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鳥蟲鳴叫,齊悅與晨光同醒。睜開眼看到門外的竹制屏風,她的腦中有片刻的空白。
哦,她昨夜留宿在了觀南居。
真是一個新鮮的體驗。
走出屋外,跨過池上曲橋,齊悅面對屋後矮山,晨霧依稀籠罩于半山,露珠凝結,宛如仙境。不過魔界那些粗糙的家夥大多是不喜歡這樣清心寡欲的環境的,秦桀真是個異類。
天生的敏銳,她感覺到風微動,步輕移,有人從後面過來。
齊悅玩心大起,沒有立即轉身。
秦桀是為了銀環而來的,穿過竹林小道,看到齊悅仰頭的背影,一個挺拔的,出挑的,同趙芳若氣質截然不同的背影。他不自覺停住了腳步。
秦桀好像終于想起。
齊悅并不是他的妹妹,他們本是毫無關系,連種族都有差别的,本該素不相識的男女。
他性子淡漠,強耳和秦玉對他嚴厲有餘而慈愛不足,秦桀從前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他終于知道,他隻是他們手下一個名為“兒子”的棋子。
可齊悅不是騙他,她是當真以為他們是兄妹。
有那麼一段時間裡,她總是不厭其煩地追在他身後,哥哥長哥哥短,要他陪她打一架。
秦桀煩不勝煩。
可她送他生辰禮,她賴在他的宮殿,她可惡時令人恨不得将其碎屍萬端,她對人好時也傾盡所有,讓人無法拒絕。
她幼時那張臉,眨着眼睛情真意切地叫哥哥,雖然下手時毫不留情像隻狼,那也是一隻呲着獠牙,搖着尾巴耀武揚威的狼,總是令人想要馴服。
秦桀有些恍惚,原來齊悅在他的記憶中也不是一無是處。秦桀有些煩悶,原來身份的改變也讓他們的關系變得微妙。
可這些她都不知道,隻有他知道。
心中某種荒謬的念想一閃而過,秦桀有一瞬間希望她就是他的妹妹。
腳步聲停了一會兒後繼續朝着齊悅的這個地方走過來。
齊悅等人靠近後迅速轉身,右手成爪,猛地抓向秦桀的脖頸,掃過簌簌風聲。
少尊主反應極快,轉眼間仰頭下腰,躲過突如起來的攻擊,随後彈起站直後退。
齊悅隔着幾步遠看着他笑得開懷,她左手握住銀環立地朗聲宣戰道:
“兄長,從前我送你銀環打一架,今日我還你銀環不妨也打一架,那時輸你,今日且看結果如何!”
話說完她氣勢洶洶,揚手橫甩出一截龍骨鞭,鞭子随着雪白的骨頭節節而現,地面噼啪作響,威壓四散,周圍竹林齊聲咔擦斷開。
秦桀跳起躍上竹尖,俯視下方那個笑得惡劣的齊悅。
他素日鐘愛的竹院房頂已經被掀飛,四周水翻橋斷,一片狼藉。
少尊主面色一片鐵青。
他方才大抵是瘋了,亦或是腦子中毒了,才會産生那種荒謬的想法。
這等暴戾乖張的妹妹,誰愛要誰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