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她,雖然總是埋怨阿耶不該告訴我們兄妹她的往事,可每每阿耶說起當年是如何苦苦追求她時,卻總是羞紅了臉頰。”
“而她自己每每在念起溫姨時,也總是會忍不住對我和阿舒笑着說起那時同溫姨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随着懷瑜以溫和的口吻述說往事,太子心中漸漸明悟。
為何初見時懷瑜和林夫人就都能認出自己。
畢竟自己相貌上随了阿娘,又随身佩戴着阿娘的玉佩。
這玉佩乃是前朝帝後的定情信物,先帝在阿娘出生時賜予阿娘,以示看重,也是表示是皇家定下的兒媳婦。
阿娘自幼随身佩戴,若是舊相識,當是識得的。
又為何,雖然初見時恭敬疏離,卻在自己表現出真心想要熱絡後,迅速就接納了自己并展現出了極大的善意。
原來是有這般淵源。
隻是不知道忠勇侯之死的内情,懷瑜是否知曉。
那份恭敬,究竟是因為帝王遲遲不曾下旨令懷瑜襲爵,緻使懷瑜心中不安,唯恐招惹皇室的不喜,所以處處小心。
還是因為懷瑜知道那件事,又知道多少呢,他方才流露的真心又有幾分呢。
太子低垂着的眼眸借着睫羽的遮擋,随着思緒的遊離,一時幽深的可怕。
太子喚回思緒,擡眼望向溫柔淺笑的懷瑜,眸光清亮。
唇角綻開笑顔,似有陽光傾灑,緩聲感歎。
“不想竟還有這般淵源。”
“如此,我隻更覺相見恨晚了,修瑾,你我本應該認識得更早一些才是。”
太子輕歎一聲,又笑着說起。
“不過忠勇侯一生戍衛邊疆,回京述職也不曾帶家屬。”
“每每也隻待短短幾日,我也隻見過他幾面,倒也難怪我們如今才相識了。”
“隻是,雖隻見過幾面,倒是令我印象深刻。”
“忠勇侯一生忠勇,保家衛國,心懷百姓。”
“我還記得在幼時在宮中初見他,他雖身着錦緞绫羅,玉冠金飾,可卻像是随時要沖破束縛,直擊長空。”
“那時候我躲在一旁,聽他同旁人說起不日便可趕往邊疆,踏上歸途。”
“不想一不小心被他發現了,我一時好奇就問起他,‘邊關苦寒,為什麼你不留在京中。’”
“他蹲下平視着我的眼睛,認真地回答我。”
“‘邊關雖風沙大些,也比京中更冷,可為了百姓安甯、國土無恙,總是要有人去守的。’
‘而且縱然有狂風飛沙、冬日嚴寒,卻尚有片瓦遮頭、烈酒暖身。’
‘而這京中雖然看着繁花似錦,卻枷鎖加身,不得自由,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
‘更何況,如今我的家在邊城,心愛之人在邊城,朋友兄弟在邊城,追随我的将士在邊城,我心中志向也在邊城。’”
“他說這話時,當真是豪情萬丈,我還記得那時他的眼睛,通透、澄澈、熠熠生光。”
說到此處,太子忍不住又微微歎息,頓了頓又笑着說。
“其實修瑾不必如此擔心,令尊為國捐軀,是為大義。”
“我雖不知父皇為何遲遲不曾下旨令你襲爵,但我也會盡力為你争取。”
聽着太子對父親的回憶,懷瑜不由得收斂起嘴角的笑容,目光中流露出懷念。
眼前似乎又浮現父親那或偉岸、或傻氣、或嚴厲、或悲涼的模樣。
眸色漸漸加深,懷瑜低頭眨眼,斂去眸中水意。
複又擡起頭,勾起嘴角,聲音微澀。
“于世人而言,父親已辭别六年。”
“然則于我而言,父親卻好似仍舊陪伴着我,從未離去。”
“泰清方才說起阿耶舊時的模樣,我一時恍惚,失态了。”
“泰清,不要見笑才好。”
懷瑜緩了緩,又懇切道。
“幼時阿耶常與我說起,陛下是一位優秀的君主。”
“陛下不曾下旨讓我襲爵,想來是因為我年紀尚幼,不足以擔當重任。”
“又或是有什麼别的考量,或許是與朝局有關?總是有原因的。”
“多謝泰清美意,不過不用了。待時機到了,陛下自會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