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那禦史大夫都撞得頭破血流了,父皇也隻是淡淡地讓人擡出去。
若非他下朝後讓人請了太醫送回家去好生醫治,還不知要在殿外躺多久、能不能留下命。
太子在朝上初聽皇帝旨意時便驚怒不定、不解其意,待得下朝後收到消息更是氣怒攻心。
明景帝之所以雷聲大雨點小,輕輕放過,原是昨夜光祿寺卿霍成濟連夜入宮觐見,攜帶着大筆銀錢。
隻說先皇後忌日在即,世家深感帝後伉俪情深,聽聞皇上曾對先皇後承諾要造一座摘星樓,願衆籌造之以慰皇上哀思,又言将奉上諸多珍寶以報皇上多年對世家的信重。
太子聽完後,整個人險些被怒火給燒沒了理智,若非記着還在外面,不知有多少人盯着,這才勉力維持住表面的平靜。
他們怎敢如此,視律法如無物,從無半點敬畏,肆意妄為、膽大包天,臨了還扯着阿娘當幌子。
也是真不知父皇怎麼想的,真是要颠覆了這天下嗎?
生生得将百姓推入火坑,明明幼時總是教他要做個好皇帝的,難道他忘了嗎?
即便忘了,難道連阿娘也不在乎了嗎?怎能任由他們以阿娘為借口脫罪。
越想越氣,邊氣邊抄,抄一張毀一張。
抄不下去了,一時坐到棋盤旁拿起棋子,半天不知該落何處,索性扔回棋盒,一時又拿起洞箫來,卻屢屢走調,吹得十分有十二分的浮躁。
這般消磨時光,竟也到了傍晚。
天色昏暗,沒得到太子吩咐宮人也不敢進屋點燈,隻在廊下挂了燈籠。
待到窗外透進燭光,太子才遏住思緒,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一陣涼風襲來,撲面而來的清涼撲滅了心火。
太子喚來湯圓兒将抄毀的紙張并着一些往日裡抄的經文一齊燒了,吩咐他夜深了再來提醒自己,不可誤了明日早朝。
就着不絕的陣陣涼風,看着地面上濺起小小的水花從一兩朵到來不及數清,聽着雨聲漸大,太子索性脫了外裳,隻着裡衣倚在窗邊風裡。
直到感覺頭腦發暈、身上着火,才穿上外衣,将往日抄好的經文放于案上就俯着睡了過去。
等湯圓兒夜深來喚時,才發現太子已經發了高燒。
宮裡頓時鬧了起來。
明景帝本來還在溫柔鄉裡沉醉,一聽就扔下酒杯、抛下美人,匆匆趕來。
皇後聽聞太子病了也是從床上起來,匆匆趕到東宮,連太後也是匆忙趕來。
當夜值班的太醫診脈時内心連連叫天,怎麼偏生就他們這般命苦,剛好撞上太子生病,等下回話少不得一頓斥責。
明景帝坐在太子床頭,伸手輕觸太子額頭,手上傳來的滾燙觸感直叫他心驚膽顫,見太醫診完脈象,急忙詢問。
“吾兒這是怎麼了?他向來身強體健,今早見他還是好好的,怎的忽然就病了,燒得這樣厲害,是有什麼髒東西害他?”
見太醫準備行禮答話,明景帝不耐煩的擺擺手。
“先去開方熬藥,為太子醫治,然後再來回朕的話。”
幾位太醫匆匆行禮,不敢耽誤,去一旁探讨病情、商量用藥。
婢女奉來冷水、巾帕,皇後親自将帕子浸了水擰幹,欲要給太子擦拭。
“母後和皇上也别太擔心,太子素來體健,又有母後和皇上的福澤庇佑,想來不會有大礙的......”
“唉,隻是從不曾見他這般,妾這個姨母也是心疼的緊,平素他的衣食起居妾總是要時時過問了才放心,偏近日準備端午家宴事忙疏忽了。”
“方才妾問過東宮的宮人才知曉今日太子遣退了宮人不許打擾,說要為姐姐抄經,竟一日都未進水米,都是妾的錯。”
明景帝從她手裡接過冷帕,自與太子擦拭,滿眼的心疼,全然分不出心神去聽她嘴裡說了些什麼。
太後雖也是滿心焦急,但聽了皇後的話,到底還是勉強寬慰了幾句。
“皇後待泰清的用心哀家都看在眼裡,你忙着端午難免疏忽,今日泰清不進水米的事,這些宮人竟都敢瞞着哀家,他們有心瞞你,你如何得知。”
太後還欲出言懲治東宮的宮人們,但想起往日裡太子就不喜歡别人越俎代疱,到底還是罷了。
太醫們不敢讓皇上太後久等,粗略地探讨完病情,大緻斟酌出個藥方,就急忙派了個太醫前來禀報。
那太醫知道太子在明景帝心中的分量,也不敢掉書袋,長篇大論地說些醫書上的内容。
就将衆人讨論出的病情挑揀着簡單的說了。
“太子殿下許是晚間吹了風,又因着氣怒傷身不抵外邪,才一時着涼風寒,這内火外邪一齊發作,這才以緻高熱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