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成這樣,墨守終于坐不住了。
熱熱鬧鬧的,他從神界下來,步入這人聲鼎沸之中。方才各種猜測他為何帖請妖族的仙人,又都趕忙站起來行李,繁文缛節,地位超然。
墨守是戰神,身形魁梧,面容方正。他笑的豪邁,邊走邊飲酒,酒中說幾句“掏心窩子話”。上位者的幾句理解之言,給了他們莫大的安慰,很快就平息了大家的質疑。
墨守身後還亦步亦趨跟着個年輕些的小仙,他沉默寡言,低垂眉眼。聽旁邊的仙人奉承,這就是那個墨守的後輩,在冥界黃泉路陰司殿中飛升的紅纓。
墨守站到了主位,環顧四周,看過青丘一行人時也是一視同仁。終于,他朗朗開口:“各界好友今日賞光願意來在下的席面,是在下的榮幸。”
席上衆人整齊列坐,仙袂飄飄,與有榮焉。
分明是墨守的生辰宴,他面上卻不見半點喜色,就連笑意都勉強。待大家都看他時,他才開口:“諸位見笑。我雖忝列上神,卻一直少有功績,實在不好意思麻煩諸位來慶賀生辰。之所以請大家齊聚一堂,是有一件大事同大家商量。”
他說話的時候周圍人都是洗耳恭聽的樣子,唯有蛟龍一行人毫不在意。蛟龍一隻手給越小舟揉着肚子,一隻手拈了果子往嘴裡放。
墨守刻意的沒去看蛟龍一列,繼續說:“不知大家有沒有聽說過,凡間起了災禍。橫死者衆,漫天鬼氣之中,長出了一隻大鬼,名叫陳逢水。”
越小舟聽到凡間的事,直起了身子去聽。
“凡間出了鬼,本該是冥界該管的事。可是冥界放任這陳逢水在凡間肆意屠戮,吞噬凡人魂魄增長修為。凡間西子城,一城百姓啊!更是險些被他煉化成魂器!冥界放任大鬼在凡間大肆虐殺,我們不得不出手幹預了。”
墨守在座上義憤填膺,周圍仙人看着他也配合着開始口誅筆伐。蛟龍嗤笑一聲,說:“原來是要劍指冥界,怪不得敢弄出來這樣大的陣仗。”
宋何意皺着眉頭,說:“神界這麼多年,奪寶之心不死。”
蛟龍勾勾懷裡越小舟的下巴,見他懵懂的擡頭看他,圓溜溜的眼睛可愛的不得了,忍不住笑了一下,才說:“你知道紅纓為什麼總跟着墨守嗎?”
越小舟小聲問:“他們不是一家人嗎,親近些也不稀奇吧?”
蛟龍也小聲說:“一家人也隔了幾百年了,哪有什麼情分。得道成仙的人要在升仙之地放下自己一尊本命神像,不然在天界建不下神殿。紅纓在冥界飛升,冥界堅決不同意仙人像放在那裡,所以紅纓将軍至今沒有自己的神殿。”
越小舟驚訝道:“那墨守是故意要去找冥界的麻煩?”
蛟龍搖頭:“找麻煩是真的,但是可不是為了什麼紅纓,是為了冥界轉生珠,輪回路的本源。”
天界誰不知道紅纓和冥界的矛盾?或許就是趁機找麻煩,但是仙人們并不在意。既然墨守上神說是冥界的監管不到位,那他們贊同就是了。這也不費什麼事。
“墨守上神真是心牽下界,正義仁慈啊!”
“冥界這樣行事,顯然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再怎麼說,大家大部分都是從凡間升仙,怎能任由大鬼在凡間濫殺無辜?”
“好在還有墨守上神這樣的戰神大人,才使得六界不亂,萬物生靈都能有立足之地啊!”
每一個出聲的人都穿着相似的白衣,長着相似的年輕面容,緊密的排列在大殿之中,越小舟幾乎分不清誰是誰。
墨守滿足地俯視大家,說:“多謝大家。隻是我畢竟是上神,不好擅離神界。這件事我分派給了紅纓去做,他要去冥界找到被窩藏的陳逢水,恐怕不免同冥界産生沖突。頻繁往返仙冥二界,有很多需要諸位幫忙的事,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得到大家的一緻認同,墨守隻覺得在仙界真是一呼百應、運籌帷幄,一時竟然舍不得離開。他豪邁道:“今日蒙大家信任,請再開驚春桃,一醉方休!”
宋何意欣喜道:“這倒是好酒,我記得墨守這批酒藏了不少年了,看來真是趕上了好時候。”
如同桃花一般清香的清酒盛在甕裡送了上來,流水一般自高而下落入來客的酒杯。依舊是那個丹鶴給他們倒酒,越小舟笑着同他說:“謝謝你啊。”
丹鶴微笑,搖頭不語,倒完酒就退下了。
這酒醇厚芬芳,難得的是還帶有一點桃子的清甜,越小舟很少喝這樣的果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宋何意拉着他的手腕說:“這酒雖好喝,但是烈得很,你少喝一點。”
越小舟搖頭:“烈嗎?我,我不覺得啊。一點也不烈,我還沒醉呢。”
蛟龍笑着看他朝着空氣說話,忍不住挪走他的酒杯。拍拍他的腦袋,輕聲道:“不喝了。你平時喝的少,一下喝太多容易醉。你喜歡,等會讓宋何意去偷幾甕帶走,嗯?”
宋何意毫無名節,點頭道:“對啊,你喜歡我們等會帶走慢慢喝,别一下喝這麼多。”
寶生從胡桃進殿以後就沒說過話,隻一門心思落在胡桃身上,深怕錯過什麼細節。他躲在宋何意的袖子裡,緊緊裹着自己,隻露出一雙眼睛四處張望。胡桃到了這裡,他不見懼怕,隻是想,那姜寶月在哪裡呢。
寶生從五歲被姜寶月撿回去之後,還沒有和她分離過這麼長時間。
好擔心她。
好想她。
寶生畢竟年紀小,宋何意也被他顯而易見的憂心忡忡打攪,好酒也難入喉,忍不住也看着胡桃。
胡桃察覺他的眼神,也沖他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