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晚走進康體中心,把自己的号碼牌挂在牆上。這樣有客人需要按摩服務,侍應生就知道按順序該喊誰進去。然後,她推開休息室的門,從櫃子裡拿出自己的馬克杯。
一杯芳香濃郁的咖啡散發着熱氣,熨帖着疲勞的神經。
她今天的正班是下午四點到零點,一共八小時。為了多賺錢,她今天要替請假的同事上一個夜班。喝些咖啡能讓她熬夜不困,有更好的狀态。
畢竟,這種替班在乾元不被提倡,要是在服務中出差錯,罰款肯定加倍。
乾元的底薪可觀,班時費另計,員工有充足的工資可以被扣,當事人被扣錢也會很心疼。不過,這些和“點鐘”的獎金相比,又不算什麼了。
這筆錢,蘇小晚沒得賺。她是新人,在乾元還沒有積累足夠數量的熟客,沒人對她印象特别深刻,自然不會有“點鐘”。昨天白經理特地點她的名,讓她接待老闆,實在很奇怪。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入白經理的眼了,先前一直沒想明白,還是從王禾的話裡摸索出緣由,是過于普通的面貌讓她被選中了。
安娜确實長得漂亮,她要是有心,白經理肯定願意把親戚推到老闆面前露個臉。不是說一定就能成什麼事,蘇小晚雖然隻見過顧總一面,但有“龍躍科技”背書,作為公司的創始人,跻身富豪榜的人物,怎麼也不會是色中餓鬼,更沒理由一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動路。
可萬一呢?
對白經理來說,這件事又無須擔負風險,蘇小晚是被拎出來做陪襯的。想明白這一點,她安心了。
工作沒多久,她已經吃過不少暗虧,往往反應過來的時候,連說理都已經沒處兒找人了。實在不想卷進任何風波裡,更不想莫名其妙就得罪領導。
昨天沒成功,今天繼續努力?
這說得通,蘇小晚松一口氣。
“小晚,康複理療區7号房。”
耳麥裡傳來小組主管的聲音,蘇小晚放下咖啡,捏住耳麥回一句:“收到。”她用清水漱口,小心地吐掉嘴裡的水,正要離開休息室,卻聽耳麥裡又傳來小組長的聲音。
“小晚,你别去7号房了。白經理在5樓等你,你上去一趟。”
蘇小晚沒問白經理找她有什麼事,估計組長也不知道這個。她刷卡乘坐直梯,電梯門剛打開,白經理便伸手把她拉出來,面上帶着一絲急切之意,“快跟我來。”
蘇小晚入職以來,從來見到的都是白經理沉穩從容的一面,乍一聽她語氣又慌又亂,心知肯定是有事,擡眼一看。顧總的休息室外面一左一右站着兩名保镖,其中一人蘇小晚昨天見過,兩人背着手,都是滿臉肅穆之色。
同事安娜背脊抵着牆壁在哭,梨花帶雨。一連串的淚珠墜落在胸前,暈染出深深淺淺的墨點。
兩名保安目不斜視,跟看不到有這麼個人兒似的。
白經理狠狠瞪安娜一眼,“閉嘴。”
安娜幾乎是立即就收聲,擡起頭的時候眼刀往蘇小晚身上紮。
白經理皺眉,“你怎麼還在這兒?”
安娜剛要說話,白經理已經趕鴨子似的催促道:“工作還沒多久,培訓時要求的微笑服務卻已經被你忘到腦後了。趕緊下樓補個妝,去去去。”
公平的說,安娜長得漂亮,脖頸像是白天鵝一樣纖長,皮膚如雪一樣白,大眼睛、長睫毛、小嘴巴,即使是用眼神殺人的時候,也别有風情。
可此時蘇小晚實在是欣賞不了她的美,作為被眼刀的人,隻有暗叫一聲麻煩。好在,安娜不敢和白經理對着幹,沉默地離開了。
“小晚,”白經理對着蘇小晚又是另一副面孔,笑盈盈說道:“顧總點名讓你服務,你可要好好表現。”
蘇小晚不知道自己哪裡合老闆眼緣了,又想着,沒準是安娜惹到顧總,顧總這才随口說“昨天的那一個就不錯”之類。畢竟,安娜見到顧總不至于撲上去,但蘇小晚對顧總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睛印象深刻,覺得一般二般的人難以在對方面前掩藏心思,可能安娜就被看透了?
她甚至都開始聯想,顧總是不是在借此敲打白經理?很快,她又覺得自己想得太多,換掉乾元經理對顧總來說,應該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不必這麼麻煩吧?
但可能禦下之道就是這樣不動聲色的?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頗覺榮幸,有種自己的手法和技術得到認可的高興。
白經理領着她進門,這才小聲說:“安娜不知哪裡惹得顧總不悅,你機靈一點。”
蘇小晚點頭。
幽篁裡是裡外套間的設計,大廳套卧房。馮秘站在廳裡的沙發旁邊,看到蘇小晚略一颔首,指着卧室的門說:“進去吧!顧總在裡面。”
屋内的燈光昏暗,唱片機吟唱小調。
蘇小晚捕捉到清脆的聲響,像是玻璃制品相互碰撞的聲音。她輕手輕腳走到靠窗的吧台旁邊,顧總站在吧台裡,襯衣的袖子高高挽起來,面前擺着大大小小兩排洋酒瓶。一隻手裡更是拿着一隻不鏽鋼的單頭量杯,另一隻手則舉着一瓶帶翅膀洋酒瓶,往裡面倒酒。
蘇小晚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出聲,顧淮之一擡頭,已經看見她了。
“來了。”
顧淮之滿臉都是認真、專注之色,下巴一擡說:“你從冰箱裡給我取一些冰柱出來。”
冰箱在吧台的下面,蘇小晚側身擠進去。本來就隻能容納一個人的小型吧台,一下子被兩個人闖進來,頓時顯得逼仄而擁擠。兩個人呼吸在其中交融,衣物散發出的熱量彼此似乎都能感覺得到。
蘇小晚小心翼翼蹲下來,免得身體撞到老闆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