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别!”
蘇小晚從睡夢中驚醒,渾身細汗,輕微地打着顫。她做了一個噩夢,但現在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夢的内容。
這段時間的晝夜颠倒讓她神經有些衰弱,哪怕難得在晚上十一點前入睡,也沒能睡個整覺。現在是淩晨四點半,她拉開窗簾。
天空中挂着皎潔的月亮,照亮路燈稀疏的城中村。
真美。
蘇小晚本來是有些煩躁的,失眠是一件讓人非常痛苦的事情。可看着這猶如城市荒野的一幕,竟回憶起小時候在林間調皮的時光,呼吸都變得輕快起來。
靜靜呆坐一會,她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機,看到劉逸塵昨天十一點多發來的信息。
今天是周四,周五是劉逸塵的生日。一些不在城區或重光城的朋友,今天下午便會提前過來,劉媽媽深知兒子的喜愛,特地在一家電競酒店開了幾間房,讓劉逸塵好好招待朋友。
劉逸塵讓她下班之後,去那裡見面。
六點,天亮了。
蘇小晚沒有去醫院,而是乘車到原來的家附近吃羊肉粉。
她以前偶爾回來的這家,要說多好吃是沒有的,但粉店的辣椒是一絕。她不是一個很能吃辣的人,半勺放進湯裡,已經是吃得渾身冒汗,眼眶通紅。
粉店就開在小區東門的外面,蘇小晚擡起頭能看到家。家的陽台上挂滿小孩子的衣服,她記得買家是祖孫三代。以前都是租房,為解決大的一個孫子的戶籍問題。這才東拼西湊加貸款,買下房子。
這裡現在已經是别人的家了。
蘇小晚十六歲以前,一直跟着外公外婆在鄉下生活。
起初是錢秀夫妻倆要進城打工,實在不方便照顧孩子。她變成留守兒童順理成章,後來,夫妻倆稍微有一點時間、金錢和空閑,又計劃着生個兒子。最後,生出的是閨女蘇珍珍,沒有如願,但蘇小晚更不可能回到父母身邊。
因為,他們認為以兩人的精力,隻夠照顧一個孩子。
蘇小晚高二成績在鎮上是中等偏上,但可以預料上個專科都很難。外公早年間在外闖蕩,有些見識,眼看這樣下去不行,逼着女兒女婿把她接回城裡上學。
她就這麼來到父母和妹妹的這個家裡。
可因為一直住校的緣故,她住在家裡的時間也不多。寒暑假是肯定要回來的,但寒暑假加起來又有幾個月呢?更别提高三沒有寒暑假。
她以為自己對這裡沒有太深厚的感情,忽然萌生回來看一眼的想法,自己都吓一跳。、
可她還是來了。
……
下午三點半,蘇小晚換上工作服,拎着化妝包擠到王禾身邊。這樣上妝的時候,她可以順便??一眼王禾的平闆,裡面正在播放一部T國偶像劇。兩個胸大腰細皮膚白的姑娘“哐哐”互扇,一個男人沖過來勸架,被其中一個姑娘揪着衣領就是兩巴掌,然後男人被踹倒,繼續被扇。
蘇小晚畫完睫毛,偌大的化妝間裡隻剩下巴掌聲,她問:“這什麼劇情?”
王禾說:“抓女幹。”
蘇小晚評價:“挺解壓的。”
王禾今天的态度有點冷淡,雖不明白原因,但她已經有挪遠一點的打算,卻聽王禾說:“你這眉尾畫得一長一短,我幫你描一下。”
蘇小晚微薄的化妝技術是王禾教授,自然沒有二話,把眉筆遞給對方。
王禾站起來,兩人更換位置。
筆尖落在眉毛上,王禾忽然開口說話:“你怎麼讓顧總記住你的?也教教我呗。”
蘇小晚露出茫然的神情,王禾聲調拔高:“别裝了。安娜昨天關着更衣間的門号哭,鬧了半個多小時。組長勸也勸過,罵也罵過,她堅持咬定你搶客人。”
眉毛已經畫好,王禾用肩膀撞她的胳膊,擠眉弄眼道:“不錯啊,小晚。對待鼻孔朝天的人是該給她點教訓,我就是沒想到你有這樣的能耐。”
心裡想的是會咬人的狗還真是不愛叫的。
蘇小晚沒有解釋内情,因為很難解釋,她說出口的話沒準還會添油加醋的被曲解。她上班以來,學得最好的本事是裝傻。
這時就是幹笑,“我的能耐?我的能耐是力氣大。”
化妝間的門“嘭”一聲被推開,王禾八卦的對象站在門口,一對漂亮的眼睛裡冒着熊熊烈焰,恨不得就這樣把兩人燒死。
“安娜,”王禾和她打招呼,“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上班的……”
安娜仰着頭走進來,根本不理她。伸手扯開一張椅子坐下,尖聲說:“有些人還以為手上有點勁就能橫着走,鄉巴佬哪裡知道咱們這兒的客人是什麼檔次!他們是有配備醫療團隊的懂不懂?隻想洗個腳、做個spa,誰特地到這裡來……”
王禾小聲道:“你不就是有點口音嗎?怎麼就是鄉巴佬了。從小在鄉下長大又不是你的錯,都是父母偏心的緣故。拿出本地人的暴脾氣,讓她知道厲害。”
這麼明顯的拱火,蘇小晚輕易看出來。她剛來的時候什麼都往外說,不敢說把每個人都當做好人,卻也不特地防備任何人。人家問她為什麼有鄉村口音,她就傻乎乎的說幼時父母來城裡打工,把她寄養在鄉村,後來想要二胎就沒把她接走,一直由爺爺奶奶帶大。現在被拿出來說嘴,隻能怪自己太傻。她看向壁鐘說:“三點五十七……”
王禾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忍不住“啊”一聲。
安娜也冷着一張臉看過來,目露疑惑之色。
蘇小晚說:“快來不及打卡了。”
安娜:“……”
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