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風帶着冬的寒涼,仿佛能穿過一層層的衣物,刮進人的骨縫裡。蘇小晚攏緊衣服,悄悄離開農莊。
好冷啊!
她知道劉媽媽沒說錯,劉媽媽的出發點是為劉逸塵好,知道這些,她更覺得冷。
冷得瑟縮起來。
冷彎了腰。
一顆心像是泡在冰冷的水裡,勉強撐起來的一片天壓在肩膀上,似乎随時能把她壓垮。
人類的承壓能力超出想象,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某種奇妙的擁有穩定秩序的生物。
她甚至沒有因為心情沉郁就放縱一把,不僅按時到達乾元,而且因為提早離開農莊,所以節省下好幾十的打車費用。
乾元内外燈火通明,夜班如蘇小晚一般的基本也就混個班時費,她換上工作服從更衣間裡走出來,迎面碰上蘇珊。
“你白天幹什麼了?一張臉白得像鬼一樣。”
蘇珊是五樓的接待,上次還幫蘇小晚指過路。她手裡拿着一根煙輕嗅,但沒有點燃。乾元有規定,工作人員在上班時間不能抽煙。
“拿命換來的錢,賺再多也沒機會花光。你年紀輕輕的,好歹悠着點”
“我知道了,蘇珊姐。”
蘇小晚想對她笑一下,但實在是笑不出來。木着一張臉走進化妝間,現在還早,裡面全是空的座位,她随手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來。
蘇珊輕輕拍落蘭花紋半臂旗袍上的幾縷煙絲,嗤道:“遊魂似的……”
搖搖頭,走了。
蘇小晚自早上起就一直帶妝,現在妝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需要補一層。她取出粉底液,汲取一泵,凍僵的手一抖,有一滴被甩到工作服的衣領上。這隻是一件小事,但她拿着粉底液的手卻顫抖起來,明明用粉餅就好,補妝而已為什麼要用粉底液。你啊你,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有什麼用!
别哭。
哭有什麼用。
另一隻手狠狠掐自己幾下,蘇小晚才沒有哭出來。
這裡不是情緒崩潰的地方,号啕大哭一場隻會讓痛苦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八卦。
一點點地用心理建設把自己武裝起來,她漸漸恢複平靜,卻也不得不回到更衣間,重新換一身衣服。
卡着點兒打完卡,蘇小晚還沒進辦公室就聽到耳麥裡傳來小組組長的聲音,讓她去2樓的水雲間,客人要做身體spa。
蘇小晚連忙應一聲,她來到二樓,輕手輕腳推開門。包廂管家略一偏頭,替她指明客人的方位。
水雲間的面積和五樓的任何一個區域都無法相比,該層對普通會員開放,内裡的娛樂設施主要是商務性質為主。一名沒見過的男客人坐在唱歌房的沙發裡,挺着一個碩大的将軍肚,年紀在五十歲上下,手裡拿着一隻話筒,不過沒有唱歌,另一隻手握着安娜的手。
蘇小晚去看包廂管家,包廂管家努努嘴,小聲說:“正看手相呢。”
安娜坐在客人對面的矮凳上,見到蘇小晚沖她招手,對客人說:“這是我的同事。您不是說身上不舒服嗎?讓她給你按一按。”
王總扭轉身體回過頭,目光落在蘇小晚的臉上,面露失望之色。随即重新坐好,理也不理蘇小晚,笑眯眯說:“她給我按摩,你做什麼?”
安娜抽回手,叉起一塊西瓜送到王總嘴邊:“我負責喂飽您啊……”她說着話,眼睛卻輕蔑地看着蘇小晚,居高臨下的鄙夷之意展露無遺。